却成为了她最为遗憾,痛恨,懊悔,无数次深夜惊醒回想,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还没动作,已然死死咬着手指崩溃,睁着眼到眼里全是血丝的梦魇。
陆屿然抬眼看她,眉目如笼寒烟,他第一次从温禾安身上觑见层难以形容的悲伤,却清楚的知道,她今日吐露部分真相,需要的不是任何安慰。
“我当时太小,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深切的无能,无力感让现在的温禾安都依旧摇头,说:“后来在天都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和温流光斗得分身乏术,为他们做事,给他们当刀。只是每年清明,我会回琅州一趟,渐渐的,也查到了不少消息。”
“最开始,我只觉得祖母死得蹊跷,后面有自己的势力之后,又查到了别的事情,原来琅州动乱,死的不止我祖母一个。那日死了足足上千个老人,都是老人,这是不是太巧了。”
陆屿然看着她,一条线于此时露头现尾,他清声吐出两个字:“禁术。”
所以她在第一次听到外岛之事和禁术扯上关系的时候,表现得如此在意,对这件事紧追不舍。
温禾安朝他颔首,睫毛急促扇动两下:“对。只是查到这,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天都不让查,她只能压下来,无人时再抽丝剥茧地深究。
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她干脆也学着陆屿然的样子,在对面的书柜边上倚站着,随着这番动作,裙摆的褶皱垂荡至纤细的脚踝,像起伏追逐的浪花。
他们再一次对视,这次谁也没有先避开,温禾安甚至当着他的面抚了抚自己光洁的左脸,她低低地叹息,被这些事情,这些东西逼得烦恼不已,不堪承受,但并没有半分求助的意思。
她眼中积蓄着一泓清泉,将鬓边碎发拂开,轻声道:“还有我体内的毒,真正发作时比你想象得更为棘手,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办法,但也好像……暂时只能如此。”
陆屿然终于知道她今夜前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楼下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上来,温禾安不为所动,她唇瓣微微上翘,眼里很是纯净,道:“昨夜你问我的问题,我听见了,也记起来了。”
她不避不闪,也不是心虚,但声音却莫名放低了些:“我没想到你会听见……确实,是我先说的。”
那是一面空白的聚音石,在流放归墟之前,她时常不离身的带着,当下的境况,烦心的事,总是习惯性地捏着石头喃喃说两句,说给一位死去的老人听。那日骤然出事,也是她最先将那块聚音石毁了。
因为藏了太多秘密。
陆
屿然倏的抬眼,眼底情绪极重,周身气质清寒无比,温禾安最终启唇,给他回答:“我们有时候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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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位帝嗣满腹心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始终高高在上,漠视众生,温禾安并没有那么多顾忌,她一心一意地利用他,找个合适的时机彻底推一把,将他卖给塘沽计划,自己长袖抽身,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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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陆屿然偏偏不是,他是山巅之雪,性情淡,喜静,窥不出情绪,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渐渐叫他沾上些红尘之色。
什么争锋相对,斗死斗活的情形都想过了,殊不知竟会是这样。
一起用膳,一起过节,一起闯秘境,渐渐在夜里触到对方的手指也能毫无所觉地翻个身,习惯了两道气息融洽,交缠,在她冷静地对聚音石说出自己不想再耗下去的前几天,陆屿然还在为自己出门取花露,问她头还疼不疼了。
那种感觉,那种心情太复杂了。
温禾安突然厌倦了和这位巫山帝嗣日复一日的相处,耍心眼,配合塘沽计划,每次那边传来新的指令,都会让她感觉到一点难以形容的暴躁。他们如此相似,背负的责任一样,渴求的东西也一样,身份注定了不能和平相处,迟早为敌。
任何不稳定的,不受控的东西都会让她感觉危险。
所以她捏着聚音石,对记忆中的老人分外冷酷地说,祖母,我不想再和陆屿然耗下去了,因为毫无意义。
屋内凝然阒静,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敲门声响起,商淮的声音压低了传进来:“……刚收到的消息,肖谙招了,探心看到的那个阵法,是双鱼阵。”
温禾安不由往门外看去。
怎么会,她想。
探墟镜给出线索无归,无归在溺海之中。
如今,与外岛禁术有牵扯的松灵还没研究个所以然出来,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这个肖谙身上,天悬家的第八感探心却探出了双鱼阵,双鱼阵滋养着双煞果,也在溺海之中。
怎么一时之间,不论什么事,好像都隐隐指向了溺海。
温禾安转过身来,收走瓷瓶,看了看他,见他一时间没有说话的意思,善解人意地温声告辞:“伤口没有好完全之前,还是不要碰水。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陆屿然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抬眼,叠起一层眼褶,骨血和肌肤每一寸都天然蕴着矜傲清绝,他没有说话,直到房门彻底合上,在黑暗中静站良久,才闭了下眼,胸膛上下无声起伏一声。
还有谁能比温禾安更聪明。
这些事情,就算不说,合作之后总有一日会暴露,所以她提前先说。
而若是他有别的意思,他仿佛都能听见她就站在眼前,睁圆了眼睛,又是茫然,又是无辜,她并不拒绝你,不抽身退后,可又如此直白地挑明了说:
她的出生就是一场爱情的悲剧,“情浓时是火,情淡时是冰”
,所以她并不信这个,从前不信,日后也不信。她身怀剧毒,身世离奇,举步维艰,和两世家的关系紧绷至极,还注定与禁术不死不休。
你真的要再往前走一步,再次靠近这个危险的,麻烦又棘手,一旦沾身就再也脱身不干净,注定会给你带来无数困扰的人吗。
更为重要的是。
——陆屿然,你如此骄傲,确定要投入感情,折损心气,去喜欢一个不信情,爱,可能永远也等不到同等回应的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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