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interLasts当年的慈善挑战赛?”
池羽也有些惊讶:“是。”
“你今年犹豫要不要报名,也是因为这个?”
池羽低着头,又说:“是。”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池羽等了半天,才又开口:“我本来没想答应的,但是一年之前,我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他抬头对上梁牧也的眼睛,才意识到他又在讲废话。对方没那么关心他的心路历程,他只想知道,三年前那个晚上,到底生了什么。
“总之,我答应了。我是晚上十二点去接的他。当时我刚从美国飞回来,已经二十个小时没睡觉了。去雪场的路我一个人开过很多次,当天晚上确实下小雪,我没想到会有什么问题。
大概开到是两个小时的时候,我有点累,就让熠川一直跟我说话。这时候,对面突然有一辆车在高车,占用了逆行方向的车道……”
把人晃得快要失明的远光灯。随后安全气囊弹出,视线一片灰暗。轮胎侧滑的声音。刹车片烧焦的味道。惊天动地的震颤。身体的剧痛。
池羽的喉咙干涩,剧烈地咳嗽起来。
事故的经过,他只从头到尾重复过一次。当时他父亲池勉坐在他旁边,而对面坐着卡尔加里当地的警察。可那次,都比这次容易。因为警察要的是客观事实经过。而现在,他对面则是梁熠川的家人。他们要的是那最后一刻的细节。或者说,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为什么你活着,而他死了。
他逼着自己往下说。
“他是直直朝我们开过来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向右打轮避让。然后我就这样做了。那辆皮卡撞上了我的左前侧车头,我高冲向护栏。然后车侧翻。然后的事情,我其实……”
低头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杯白开水。
池羽拿起水的时候,右手在抖。他怕露怯,就又把水杯放下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急救车已经来了。我往右看,我叫他的名字,他的脸上全都是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我试着叫他,但我叫不醒……”
车上最危险的位置是副驾驶。梁熠川是当场死亡,没有痛苦。和当年梁建生告诉他的一模一样。梁牧也咬住了嘴唇。当年,无论是他还是韩知夏,得到的都是冰冷客观的事实,始终和那个危险且致命的夜晚保持着安全距离。可亲历一切的是眼前这个人。
“别说了。够了。“
酷刑结束了。可池羽的思绪却像脱轨的列车一般,再也停不下来了。他声音也颤抖,说:“牧也,如果我现在说声对不起,是不是已经太晚了。我晚了三年。三年前,我是想去看他最后一面的……”
他没敢再抬头看他的眼睛。秒针滴答滴答,过了得有两分钟,却好像两个世纪之久。
十九岁那年隔着一条马路对着他摇上去的那扇密不透风的车窗,最终还是被打碎了。他往里看去,可真相蹩脚而丑陋,脆弱得不堪一击。
梁牧也站定,从上往下看着他,像宣读他最后的审判。
他开口,却是说:“你只是晚了两个月。”
不是三年,只是两个月。池羽听得清清楚楚。
他小声辩解:“我是想告诉你来着。我最开始,并不知道是你……”
梁牧也轻笑了一声。“那在斯阔米什那个晚上?”
池羽这时候才意识到,他在对方心里信誉全无。他根本就不信他说的。可他毫无办法,只能继续说下去。
“最开始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后来你说你不怎么过生日,那时候我才意识到的……”
梁牧也这才开口,道:“我不会惩罚你三年前的选择。当初的事故,是对方的全责,无论是熠川自己开车,还是你开车。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连我爸都没有再找过你和你的家人。但是我们认识这段时间,你有多少机会可以亲自告诉我,当年那个人是你。”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为他现在的选择付出代价。池羽在这一刻,终于是意识到他俩之间完了。可他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歇斯底里的能力。
他只得继续说对不起。
可刚刚转身想走,可这时候听见梁牧也在他身后轻轻说了三个字。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