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贵戚,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帮我而遭到主子的训斥,我和她从前没有交集,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想了又想,原因只可能是……”
陈照夜不由屏息凝神。
祁溪眨眨眼,笑得狡黠,“只有可能是因为我容貌惊为天人,她不忍看我被骄阳曝晒,因此偷偷帮我一把。”
“……”
她强行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转身看桥头兔子灯,“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祁溪笑得眼睛都弯了,像两枚亮晶晶的月牙。
“再等一下。”
他快速跑到旁边铺子里买了个孔明灯,边写边说,“我那时候年轻,觉得对她那样的女子来说,能够嫁给世家显贵离开皇宫,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于是我给她写了好多信,还跑去她主子面前旁敲侧击,结果她压根就不搭理我,估计是把我当做那类见色起意的纨绔公子了。”
孔明灯横在他们中间,陈照夜只看见祁溪快速走笔,却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
夜风中,他的声音也像桥下潺潺流水,轻柔动听。
“我常常往她居住的地方绕,看着她皱着眉头训斥下人,每日勤勤恳恳地跑来跑去,猜测她会欣赏的应该是才华斐然的男子。于是我开始刻苦,终于如愿考中了功名,殿试第三钦点的探花郎,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陈照夜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隐隐抽痛,久远的记忆夹杂着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如浪涛般朝她打来。
她想起了旧青芜宫,想起了宣贵妃,想起了毛尖与白毫,还有宫室僻静处成年累月生长的青苔与墙壁裂纹中生长的细枝……
泛黄画卷再度闭合,画面外孤零零站着的只有她一个人。
如此幸运,也如此孤单。
她不明白这样离奇至极的机缘为何偏偏降临到她头上,冰冷的池水不是终结,醒来后长久的迷茫才是。
她执拗地从皇宫旧人中寻找当年的影子,寻找她继续生活的依据,固执地想通过托举卫茉证明自己还是贵妃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可是,这样就够了么。
等到卫茉站稳脚跟,等到王氏的荣宠和尊威都被夺过来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风真大啊。”
陈照夜低头,不动声色用袖口擦拭眼尾。
祁溪点燃孔明灯,轻声道,“把它放到天上去吧,你我都会得偿所愿。”
夜幕中,无数枚孔明灯缓缓飞向天际,与长街石桥上的花灯遥相呼应,共同照亮这片人间烟火。
“走吧,”
祁溪望着身侧少女,眼里满是温柔,“不然真要晚了。”
“好。”
陈照夜难得温顺。
夜风吹过脸颊时,她的心里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啜了一口。
“别跑!你别跑!”
长街那边的喧闹声骤然打破这片温馨宁静。
两人应声看去,光线太暗,只能看到街上有群人在追一名少女。
那少女身形娇小,手脚却灵活,沿着两侧摊贩穿梭自如,随手抄起路边的竹筐篓子往后砸。
“都说了我不是不给钱,是钱袋子被人偷走啦!等我找到我朋友,就把钱给你送回来……”
少女边跑边喊。
这声音……
祁溪眉头一皱,迅速追过去。
“等等!你做什么……”
陈照夜只得跟上,而街那边,几名彪形大汉兵分两路,终于在巷尾死路把少女堵住。
“砸坏了我们店铺的东西,不赔钱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