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这么苦,对么?”
他应声道。
望舒有些惊讶他竟然能猜出自己的心思,心中微微一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这个人凶狠霸道,不是个善类,可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他其实很少发脾气,尤其这几天,跟自己说话时,能隐隐感到他似乎对自己有一丝丝关心……
她点头叹:“是啊,要是不这么苦,该有多好。”
许承宗突然坐了起来,身子底下的胶席被他一起一坐压得发出嘶的一声,望舒侧过头看他,许承宗英俊刚毅的脸也正望着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她琢磨不透的深意:“要是不这么苦了,望舒,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望舒想不到他问这样一个问题,楞住了。好一会儿过后,自己在脑海中回思他的问话,忍不住想到:要是不这么苦了,我最想做什么?
她呆呆地想着,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失神。
“想好了么?”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好像她是个还没长成的孩子一般。
“想好了。我想坐船。”
她笑着答,一直紧绷的眉心此时陡地放松,漫声地道:“以前念书,读过一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么两句话,那里面的意境却让我每次想起来就叹气。不过我不喜欢诗里的徒步而行,太累了,我走不动。要是能坐着船,在有太阳的好日子里,顺着水随意地飘,那句诗变成‘飘到水穷处’,比较适合我这样累极了的人。白天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地,暖得人想睡觉;晚上天上有月亮或者星星,卧在船板上,看漫天的星斗,不要说话,就是对着星斗发呆——世上最逍遥的时候,莫过于此吧?”
许承宗听了,心中微有所动,仔细看着她的脸,平时一脸严肃的叶望舒,此时说着心中最神往的事,眉目生动,眼睛熠熠生辉,连嘴角都带着淡淡清浅的笑意——在黑夜的光里,美到了极处。
许承宗定定地看她好久,看得叶望舒回过头来对着他,眉毛疑问地弓起。
他笑着答道:“没什么,这个愿望很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喜欢坐船。”
“我没有坐过船啊。”
她也笑了,噩梦给她留下的恐惧已经全都消失:“这里是北方,没有人家有船的——你坐过么?”
他想起出事前,跟父母出去旅行的时候,曾经有过的坐船经历,那时候的记忆竟然是愉快的——也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太小了,体会不到大人世界的那些冷漠和勾心斗角吧。
那个婚姻,除了产生一个不快乐的孩子,并且害了这孩子的一生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都一时静默,在心里想着心事。
“你现在出来了,这十年被关在里面,可也有什么最想做的事么?”
这次她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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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许承宗听了望舒的问题,想起十年牢狱之灾,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候,被关在高墙之内,那时候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世界上对他最亲的两个人,一手用他们自己的错误,葬送了他的十年青春,而父亲直到死都不肯原谅他。
谁欠了谁,谁该原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