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婉虽猜到唤她来应该和宗越那外室子有些关系,听罢这番话,仍不免愣住了。
事出不过三四日,他们竟已然有了决定?让她把那对母子接进来,并认养下那个外室子?
满打满算,她嫁进来也才半个多月,他们,简直比宗越还要过分。
宗越好歹还有些脸皮,知道避着她养在外头,曹姬虽养在家中,到底没有提纳妾的事。可他们竟这么快就接受了宗越的两个婢妾,还要她好生安置……
夏氏见罗婉不语,想她必然不会甘愿,并不一味好劝,端出婆母的架子来,“你若有那个本事收住元郎的心,今儿一切是非还会有么?”
“就是啊嫂嫂,我们全家人都在帮你,可你不争气,还是管不住我阿兄在外面厮混。”
宗孟芙状似无可奈何地挑了挑眉。
夏氏啜了口茗茶,继续说:“既收不住人的心,再多妒忌委屈也没什么用,想办法留下人才是紧要,你识趣些,投其所好,主动把有孕在身的倡妾接回来,元郎就算对你没多少情分,看在你这般为他着想的份上,总不会慢待你。”
罗婉仍是垂头不语,宗孟芙讽道:“嫂嫂,我阿娘苦口婆心说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辜负了我阿娘一片好意。”
罗婉抬眼笑了下,“母亲为我着想,我真是感激不尽,但是,我却不能不管不顾就这样做了。”
“我嫁进来不足一个月,就传出为夫君纳妾、养外室子的事,我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就怕旁人要指摘父亲和母亲的不是,父亲毕竟在外忙碌,旁人自不会多言父亲的错,就怕这错都要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说母亲纵子无度,管教无方。”
“而且啊,二妹妹马上也要说亲了,叫她未来婆家瞧见咱家这做派,私底下闲话咱们家,丢面子什么的倒也还好,就怕他们有样学样,也逼迫二妹妹为夫君纳妾养外室子。”
听到这里,宗孟芙急眼了,“你咒谁呢,你当谁都同你穷酸,要卖来我家!我找的夫君再不济,也绝不会学你夫君一个接一个的买倡妾!你说的头头是道,有本事去和你夫君说去,叫你夫君别买倡妾,别和倡妾生子,你夫君若不做这些,我们哪来的机会劝你给人纳妾养子啊?”
宗孟芙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见罗婉还是面色如常,不急不恼,落落大方地坐在那里,好像现下遇到难处的不是她,反倒是自己狗抓耗子多管闲事了。
夏氏纵容着女儿撒了气,才又开口:“你二妹妹说话直,但话糙理不糙,说到底,元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也算知根知底,再多言语不甘也没甚用处,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随我们说的,把那孕妾接回来,好生安置,明面上能留住元郎,不叫他日日流连在外,如此,你这位嫡妻的脸面到底也没那么难看。要么,就是现下这境况,元郎在外头陪伴那倡妾,你也只能……”
夏氏佯作惋惜地嗤笑了声,“你也只能,在这里独守空房。”
罗婉不卑不亢,淡淡道:“难为母亲费心思虑这么多,但夫君既把人养在外头,想必另有顾虑,我和母亲,谁都做不得他的主,母亲的意思,我会同夫君转达,但最后到底走哪条路,我是做不了主的。”
“行吧,你且回去好好想想。”
夏氏不指望罗婉能立即听话,心想就让她在男人身上多磕碰几回,长长记性磨磨性子,便慵懒地一摆手挥退了人。
···
回到昆玉院,拂云也劝道:“姑娘,这已经第四日了,世子还不回来,不如,请韩夫人出面……”
罗婉摇头,“他最烦说教,若再赌气生了逆反心,恐怕更不愿回来了。”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把那孕妾接回来,太欺负人了!”
雪香是个急人所急的性子,遇到事,比罗婉还气。
罗婉反过来安慰她:“倒不至于把人接回来。”
依宗越的性子,真想把人纳了养在家里,大可以像买曹姬那般直接了当,何必绕个弯子先放外头养着?
不管他做何顾虑,总之是无意把孕妾接来家中,只要她不主动献殷勤,人是不可能贴到她脸上的。
她而今要做的,就是让宗越回家。
“那个金丝坠做好了么?”
罗婉问。
“做好了。”
雪香拿了玉佩过来,“姑娘,就是这手艺比您可差远了,您瞧这网结编的,有大有小有密有疏。”
罗婉笑了笑,“一分价钱一分货。”
她用的是最便宜的绣娘,最简单的编织技法,能做成这样已是物超所值了。
“姑娘,我看这玉璧上有条裂纹,是原来就有的么?”
雪香一拿到时就有这个担忧,但绣娘说原来就有,她不便追问,只能再向姑娘确认。
罗婉点头,“确是原来就有。”
若非这道裂纹,她差点以为这是姜二郎的玉璧。
姜二郎有块一模一样的。
说起来,是三年前的旧事了。有次在冀国公府的花园里,撞见他正在寻找东西,原是系绳断了他没留意,丢了玉璧。她帮他一起找,找到了又主动说帮他编作玉佩,他看看她,倒是没有拒绝。
她不惜耗费了整整五日的时间,用最繁琐精巧的缚丝技法,给他编成了金丝坠。
他当时是接了那玉佩的,还盯着看了许久,应该是满意的。
但自那以后,他并未佩戴过那块玉佩。
缚丝,绣娘们常附会以网缚相思之意,她少时自也曾以情寄物,动过这心思。
他大概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为着避嫌,故意不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