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佣人又陆续走进来,送上今晚的头盘,是法式鲜虾牛油果。成熟的牛油果,透出青木香,配上虾肉的鲜美,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摆盘上还有土豆泥,口感绵软、还有浓郁的黄油味,甚至还能尝出牛奶的味道。
傅老爷子吃了虾肉,擦了下嘴角,又去看傅竞川,“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在养病,两耳不闻窗外事。昨儿才听管家说起,林家被烧了院子,林启斌跟他的大儿子也死了。”
“是。”
傅竞川说:“林启斌很有可能是被栽赃嫁祸了,但也不排除是卸磨杀驴。”
“哦?”
傅老爷子鼓励傅竞川接着说下去。
“我们在林启斌的货船上,发现大量的火药,是a-1792,与七年前游艇爆炸的火药一致。”
傅竞川说,“我怀疑林启斌跟当年的案子,也脱不了关系,他很有可能是背后之人的帮凶、负责打下手一类的。他与背后之人,产生利益冲突、矛盾,背后之人想要借我的手,除掉他。但他们发现,我没有动手的意思,就亲自放了把火,把林家的院子烧了,将知道秘密的林启斌、以及他的大儿子杀死。”
傅老爷子心平气和地说:“你说得不无道理,利益是最考验人心的。”
佣人又上了主菜,是鞑靼牛肉。
傅竞川切开牛肉,刀叉与餐盘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觉得很奇怪,林家好歹也算是名门望族,对方是开出了什么样的利益,林家才会答应跟他合作的?”
傅老爷子到底也是多活了大半辈子,他笑了下,“竞川。”
他的眼睛并不浑浊,反而透着犀利、睿智,像是在翱翔的老猎鹰,“你觉得林家最想要什么?”
在傅老爷子的提点下,傅竞川沉默地抬头,“港口的管理权。”
傅老爷子用刀叉,戳着餐盘里的鞑靼牛肉,切割成一块又一块,他将牛肉送进嘴里,咽下去,说:“在他们看来,港口的管理权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得到,但他们又没这个本事得到‘肥肉’,只能想出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争夺港口的管理权。”
拥有港口的管理权,就相当于是掌握着整个港口的经济命脉,所以这些大家族才会趋之若鹜地争夺港口的管理权。
傅竞川让佣人撤走鞑靼牛肉,“我知道了。”
“你还在查当年的事情吗?”
傅老爷子问了一句。
“是。”
“不要查了。”
傅老爷子比任何人都活得通透,他叹了口气,“这里面的水太深,又被搅得乱七八糟,你查下去,只会牵连到自身。你如今不只是傅家的二少爷,你还是傅家的掌权人,要以傅家为重。”
崔绾韫牙齿紧咬着,面上却不显分毫:“爸,我不同意您的说法。”
傅老爷子看向崔绾韫。
崔绾韫攥紧刀叉,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停川也是您的孙子,他要是在九泉之下,听到您不让竞川查找当年的真相,他会对您寒心的。”
傅老爷子目光深沉,“你别忘了,你只剩下竞川这一个儿子了。”
崔绾韫的脸上立刻就浮现起一丝惊怒,她攥着刀叉的手指都在发着颤,过了一会,她的气息平复下来,“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
她的胸膛起伏着,“停川十八岁就死了,尸骨无存,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是想要帮停川查到当年的真相,我又有什么错?我只是心疼那孩子……”
只有在提起傅停川时,崔绾韫才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是失了颜面,她也毫不在乎。
傅老爷子很少动怒,“你心疼停川,那你就忍心竞川往火坑里跳吗?”
崔绾韫的妆容都花了,她的指甲嵌入了皮肉内,传来一阵刺痛感,“我没有这个意思。”
傅老爷子对崔绾韫还算客气,要是换做傅秉坤,早就被他劈头盖脸训斥一顿了,他摆了下手,“行了,我也知道你是爱子心切,停川是我的孙子,竞川也是我孙子,我不会偏爱谁。停川已经没了,竞川还活着,我不能让竞川再去冒险,你能明白吗?绾韫。”
崔绾韫自然是听懂傅老爷子的话,她虽说心有不甘,到底也不敢跟傅老爷子呛声,老实地应了一句:“爸,我明白了。”
傅老爷子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崔绾韫低下头,用纯银的刀子割开鞑靼牛肉,像是把怒火都发泄在牛肉上。
一顿饭下来,过去一个多钟头。
傅老爷子从餐椅上起来,看着身侧的傅竞川,轻咳了声:“你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情要交代。”
傅竞川应了一声,他侧过头,去看闷头不语的男人,又看下身后的老佣人,“吴妈,你带小律去我的房间。”
吴妈点头:“是。”
傅竞川跟在傅老爷子身后,去了四楼的书房。
傅秉坤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对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在傅家,他就像是个透明人。他玩了一个晚上的手机,也累了,从餐椅上起来,发出很大的动静,又吊儿郎当地走出餐厅,全程都没有看江律一样;崔绾韫在离开前,狠狠地剜了江律一眼,眼底的恨意不加掩饰,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起挎包,离开了水榭。
江律心底也不好受,他被傅竞川强行带到水榭,遭了一肚子气,也没地方发泄。
吴妈走过来,对江律说:“先生,我带您去少爷的房间吧。”
吴妈做了一个“请”
的动作,在前头为江律带路。
这是江律第一次来到水榭,别墅的主楼有上百间的房间,要是没有佣人领路,他怕是连房间的位置,都没有办法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