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五羖大夫
秦穆公用五张公羊皮,将百里奚从楚国赎回,拜为大夫。
骊姬用蜂蜜涂发,引得蜂蝶纷纷,皆集其鬓,反求申生为她驱赶。申生不知是计,从后以袖挥之,为献公所见。
骊姬逼死申生,又打重耳、夷吾主意。晋献公一错再错,遣师往讨蒲、屈二地。
百里奚,宛人也。年三十余,娶妻杜氏,生一子,名孟明视,奚家贫不得志,欲出游,又怕其妻子无依,踌躇不决。杜氏曰:“妾闻,‘男子志在四方’,君壮年不出图仕,乃区区守妻子坐困乎?妾能自给,毋相念也。”
百里奚这才决计出游,将行之时,家中只有一只小公鸡,杜氏宰以饯行。临别,妻抱其子,牵袂而泣曰:“富贵勿相忘。”
奚一步三回头,别妻而去,游于齐,求事襄公,无人荐引。久之,穷困乞食于铚,时奚年四十矣。铚人有蹇叔者,奇其貌,曰:“子非乞人也。”
叩问其姓名,留之共饮,论及天文地理、政治军事,奚对答如流。蹇叔叹曰:“以子之才,而穷困至此,岂非命乎?”
遂留奚于家,结为兄弟。蹇叔长奚一岁,奚呼之为兄。
蹇叔亦家贫,如今又增一口,生活更艰。奚万般无奈,为人饲牛,混口饭吃。忽闻公子无知弑齐襄公,悬榜招贤,奚欲应召,商之蹇叔。
蹇叔曰:“先君有子在外,无知非分窃立,终必无成。”
奚乃止。未几,又闻周天子之弟王子颓好牛,凡饲牛者皆获厚赏,乃辞蹇叔入周。
蹇叔戒之曰:“大丈夫不可轻易失身于人,仕而弃之,则不忠,与同患难,则不智。此行弟当慎之。待吾料理完家事,即去洛周看您。”
百里奚至周,谒见王子颓,以饲牛之术进。颓大喜,欲用为家臣。未及上任,蹇叔至,奚与之同见王子颓。归之于所,蹇叔曰:“颓志大才疏,其所任用之人,皆馋谄之人,必有觊觎非望之事,吾立见其败,不如去之。”
奚心中尽管不乐,还是听从了蹇叔的忠告,离洛周而返齐。
行至途中,闻听虞君悬榜招贤,百里奚对蹇叔说道:“弟欲去虞国,谋一差事,若何?”
蹇叔曰:“我有一友,名宫之奇,曾为虞君之师,现为大夫,弟若想去,兄自当陪弟走上一遭。”
百里奚大喜,遂与蹇叔一道入虞,宫之奇盛宴相款,并将他二人荐之虞君。虞君遂拜奚、叔为大夫,叔坚辞不就。归之驿馆,奚责问蹇叔,蹇叔回道:“吾观虞君见小而自用,亦非有为之主。弟为贫而仕,再难阻弟,异日若见访,当于宋之鸣鹿村。”
送走了蹇叔,百里奚一心事君。及虞君失国,奚周旋不舍,曰:“吾既不智矣,敢不忠乎?”
但他万没想到,忠来忠去,反成了伯姬的陪嫁之人。叹曰:“吾怀济世之才,不遇明主,而展其大志,又临老为人媵,比于仆妾,辱莫大焉!”
行至中途而逃。将去宋,道阻,乃去楚,为野人野人:当时称四郊以外地区为“野”
或“鄙”
。“野人”
,是指在“野”
的农业生产者。所缚,疑为奸细,执而缚之。
奚曰:“我宛人也,出游列国数十载,今归之矣。”
野人问:“汝有何能?”
奚曰:“善饲牛。”
野人释其缚,使之饲牛。牛皆肥壮。
野人大悦,献之于楚成王,成王召而问之:“饲牛有道乎?”
奚对曰:“有。”
楚成王问曰:“道为何?”
奚对曰:“心与牛一。”
楚成王问曰:“请道其详。”
奚回曰:“作为牧牛者,心要想牛所想,该进食的,一定要让它按时进食;役使它的时候,一定要爱惜它的体力,不能使它劳累。”
楚成王曰:“善哉,子之言,非独牛也,可饲于马。”
乃使为圉人圉人:养马的人。,牧马于南海。
闻听伯姬的喜车到来,秦穆公早使人红毯铺地,自都城至驿站,长三十余里。迎亲的队伍更是庞大,仅乐手就有一千人,吹吹打打,将伯姬迎进都城,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一个是驰名疆场的老将,一个是娇滴滴的美娘,那一夜风流自不必说。
到了翌日,秦穆公查看媵人,见有百里奚之名,而无其人,怪而问之。
公子挚对曰:“百里奚,乃虞之故臣,虞亡,随虞君羁留于晋,因舟之侨相谗,以媵人之身,随新夫人入秦,不幸被他半路逃去。”
秦穆公转而面向大夫公孙枝问道:“子乃晋人,必闻百里奚之名,他是何等样人?”
公孙枝者,晋献公之疏族也,力大无比,且熟读三坟五典三坟五典:三坟,三皇之书也;五典,五帝之书也。,不为晋用,愤而投秦,拜为大夫。见秦穆公相询,慌忙应道:“百里奚,贤人也。”
秦穆公道:“何以见得?”
公孙枝道:“晋假道伐虢,知虞君不可谏而不谏,是其智。从虞君于晋,而义不臣晋,是其忠。且此人有惊世之才,但不遇其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