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可施的鄀君,不得不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大声唤道:“公子絷,实话给汝说,这百里奚汝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公子絷不紧不慢地问道:“为甚?”
“这是楚王的御旨。”
公子絷笑道:“楚王是汝的楚王,并非我大秦的楚王,我大秦凭什么要听他的?”
鄀君冷哼一声道:“凭什么?就凭寡人这三百将士!汝若不立马折回,寡人这就命令放箭,叫汝一个也不得生还!”
公子絷暗自吃了一惊:“草上飞不知把兵搬来了没有,若是没有,这一下可真的完了!”
不由得扭头向对岸呼道:“孟明视,还不快快现身!”
话刚落音,西堤上现出一位身高九尺、长发披肩、面如满月、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汉子。
不,不只这位汉子,与他同时登上西堤的喽啰,少说也有五百人,全都是手持硬弓,长发披肩。
公子絷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手指鄀君高声说道:“昏君,汝看一看西岸这位好汉是谁?他就是霄山的山大王,力拔牛角、百步穿杨的孟明视!”
孟明视的大名,对于鄀君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莫说他所率领的将士只有三百,就是再加三百,也不是孟明视的对手!有道是“能忍是福”
,我就忍一忍吧!待我收拾了枸杞之后,再想法收拾这个孟明视!
鄀军见鄀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瞅着渡船向西岸驶去。
这船划得很慢。
一船的人全部面东,一脸得意地瞅着鄀君。瞅着瞅着,不知道是谁率先唱起了《驷》:
驷孔阜,六辔在手。
公子媚子,从公于狩。
…………
这一唱,全船的人也跟着唱了起来,把个鄀君气得面色铁青,“哇”
地吐了一口鲜血,在两个内侍的搀扶下,掉头东去。
若照孟明视之意,非要邀公子絷一行去霄山歇上几日,公子絷急于回国复命,婉言拒之。
分手的时候,公子絷命草上飞将携带的黄金白银盘点了一下,留下路上的盘缠,余下的全部送给了孟明视。
公子絷一行继续西行。
经公子絷再三邀请,百里奚坐到了公子絷的安车上。闲聊之中,少不得要聊孟明视。
百里奚突然说道:“那个孟明视,我咋觉着有点像我失散的儿子。”
公子絷笑问道:“先生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孟明。”
“可人家分明叫孟明视呀!况且,这孟明视的身世在下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世居鄀国,三世为盗。”
百里奚将信将疑道:“大人这话是听何人说的?”
公子絷道:“是孟明视亲口给在下讲的。”
沉默,沉默一刻来钟,公子絷率先将这沉默打破:“百里先生,咱们聊一聊周公的《周礼》好不好?”
百里奚道:“好。”
于是,他们便从《周礼》聊起,聊着聊着聊到了姜太公,又由姜太公聊到了《太公兵法》。不只聊《太公兵法》,还聊历代圣贤和列国之盛衰。甚而,连天文地理都聊到了。当然,在聊的过程中,百里奚聊得多,公子絷聊得少,聊着聊着,公子絷连腔都凑不上,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听众。不知不觉,安车已经进入了雍都。公子絷将百里奚安置到驿馆之后,方才入宫谒见秦穆公。
“赎那百里奚还算顺利吧?”
秦穆公笑眯眯地问道。
“托主公之福,中间虽说出了点小岔子,所幸未辱主公之命。”
“一路同行,所谈甚欢吧?”
秦穆公又道。
公子絷笑回道:“什么事也休想瞒过主公这双慧眼。”
“既然相谈甚欢,那就请爱卿说一说,其人之才与爱卿相比,孰大孰小?”
公子絷道:“主公见过坟地里的萤火虫吗?”
“见过。”
公子絷道:“臣便是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