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
乾隆定了定神,把到阴间之后的所见所闻都说了,越说他越觉得委屈不已:“儿臣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昼夜匪懈的操劳,不敢殆误国事一天,就是偶有享乐,那也在情理之中。儿臣不明白,儿臣这般辛苦,为什么还落得个如此下场,为什么百姓们非但不体恤儿臣,反倒,反倒……”
乾隆想起那些小孩们都用乾隆通宝玩那个什么“打乾隆”
的游戏,顿觉一阵鼻酸。
“你不明白?”
雍正冷哼了一声:“弘历,你为君日久,只知道听那阿谀奉承之言,不容那忠心直谏之语。再有那国事一说,你日夜操劳,为的究竟是这‘国’,还是你的‘名’?”
雍正顿了顿,接着道:“百姓们如此待你,难道你竟还不明白为什么,朕当日亲笔所书的那副对联,难道你竟忘了不成?”
“对联……?”
乾隆一怔之后旋即想起,皇阿玛说的是他在世时挂在养心殿西暖阁内的那副对联。
“‘愿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弘历,你扪心自问,你可有做到?”
雍正瞥了他一眼,冷声说:“倾举国之力满足你一人的私欲,为政六十年,弄得大清国库空虚,民不聊生,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雍正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乾隆怔然望着他半响,才惨然笑道:“皇阿玛,儿臣明白了。儿臣……”
他重重的叩下头去:“知错了……”
他以为自己能超越皇玛法,皇阿玛,但最后他才明白,他这一生所做的,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乾隆惨笑着,难怪那些人要打乾隆了,似他这等不为民争利,反弄得民怨滔天的皇帝,真是该打之极!
乾隆正是万念俱灰之际,突然听到雍正的声音:“弘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已悔悟,那倒也不算太迟。”
不算太迟?乾隆一怔,抬起头:“可,皇阿玛,儿臣不明白,儿臣,不是已经……”
人死如灯灭,他就算有心去弥补,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雍正看了他一眼道:“弘历,你可知吾等为何滞留阴司无法投胎?”
他问完,也不等乾隆回答,接着道:“须知这阴司也和阳世一样,也有那律法规矩。但凡皇室中人,务必待因果消尽之后,方能轮回。但那因果,又岂是说消,便能消得了。皇家子孙,为争抢皇位,动辄便是不知多少人命。且有因便有果,因为你的缘故。祖辈们身上又背负了不少因果。若不寻个非常之法,只怕等到末世之时也不能投胎转世。”
“非常之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因在你身上,自然也须得你去了这个果。你随朕来。”
雍正带着乾隆出了门,走到长街尽头,来到一处四面都围着白玉栏杆的池子前,他指着那池子道:“这便是那重生池。待你回去后,务必做到四件事!”
雍正的表情严肃起来:“其一;便是为民谋福……”
乾隆听到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刺激过大,让他很想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所以雍正一说完,他一时激动,立时大声道:“还请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会竭心尽力,”
他顿了顿:“使天下万民,人人皆能吃上饱饭!”
乾隆刚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要知道历代帝王,最希望的就是在自己的治下,子民不至于忍饥挨饿,可就连皇玛法都没完全做到这一点,而他刚才竟然夸下海口……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乾隆想到这儿,不由的大熬后悔药。
雍正听见他说那句话,就知道自己这儿子又犯了爱面子的毛病,不过倒也不错,有这么个承诺压着,只怕这小子以后再也腾不出时间去玩乐了。一念至此,他冷哼了声:“你能有此志向,倒也是天下万民之福了。”
他说完,接着道:“其二,你前世靡费了多少银子,这次回去,便要把这些银子翻几倍给朕赚回来。”
乾隆一听到这儿,登时暗暗叫苦。一亿五千万两翻几倍,朕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银子?
雍正没理会苦着脸的儿子,继续道:“其三,你的子嗣不繁,这次回去,定要开枝散叶,那该生的一个都不能少,最好是……多多益善。”
乾隆一听到这儿,倒是精神一振,前世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子嗣不繁,可后来才知道是后宫阴私作祟。这次么,这生子,可是他的强项啊!他想到这儿,一脸喜色的说:“还请皇阿玛放心,儿臣一定……啊——”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屁股上,一个踉跄,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的倒栽进了重生池中。
“十四弟!你这是干什么?朕还没有说完……”
眼见着乾隆栽了进去,雍正顿时大怒。
“四哥,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
十四吊儿郎当的攀着雍正的肩膀说:“弘历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你先告诉他咱们要时不时上去看他,凭他的性子,你觉得会怎样?”
“……”
雍正沉吟了下,十四弟说的没错,依弘历的性子,若是朕真的告诉了他,只怕他会现做出些样子给朕看。从前他下江南那会儿,可不就是如此吗?想到这儿,他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就这样罢。”
“四哥英明——”
十四笑的更开心了。丫的,爷整不了老的,难道还整不了小的吗?哼!
正文惊魂
乾隆十三年山东德州
往日繁华热闹的码头上如今却是戒备森严,无数身着黄马褂,跨着腰刀的侍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拱卫着停靠在码头边的御舟安福舻和数十艘稍小一些的华丽舫船。
此时已近戌时,天色已晚,御舟上灯火通明,来往的宫女太监无不屏声静气,生怕惊扰了因为疲累而稍作歇息的万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