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已经走到回廊尽头,顺着铺了青石砖的台阶到了院门口。
里头早有十来名仆妇等候,见到卫含章,又跪了一地。
白天才下过雨,青石砖上还有水渍,卫含章道了声起。
院内五步一盏灯,十分亮堂,周嬷嬷引着卫含章朝里走,嘴里继续介绍道:“您院子后头搭了个听风楼,一共有三层,等到了夏日姑娘可以邀上几位交好姐妹去楼里小住几日,听风赏月,小酌一番。”
卫含章顿时来了兴致,这个时代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小姐们无事就爱找个名头邀上好友小酌,谁家的花今年开的格外好了点都恨不得喊人来共赏。
两个管事嬷嬷模样的健妇跟在后头。
周嬷嬷送卫含章到了檐下,笑道:“这两个是孙嬷嬷和刘嬷嬷,都是徐州老家跟着二夫人陪嫁过来的,您有哪里不习惯的,尽可同她们说。”
孙刘二位嬷嬷福了一礼:“见过九小姐。”
卫含章点点头,面露困意。
周嬷嬷见状道:“天色已晚,姑娘舟车劳顿,老奴不打搅您休息了。”
话是这么说,但周嬷嬷怕奴仆们不够机灵,又上下吩咐了一番后,见卫含章都提不起精神了,才对着绿珠绿兰两个侍女嘱咐:“快伺候姑娘歇着吧。”
侯府使唤丫鬟不少,但贴身伺候主子的毕竟用顺手了,不是谁都能替的。
今日小主人回来,临风居灶房热水早就备好,绿珠绿兰伺候卫含章沐浴更衣,拆了头饰,卸了妆,等一切忙完,才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她这半个月不是在船上,就是在马车上,早已累极,一觉睡醒已是巳时,绿珠守在门外,听见动静后进来。
卫含章一问时辰就急了,说是不用请安,可这毕竟是回家第一天,哪里有真不去请安的道理。
万一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江家没教好她规矩。
梳妆完毕,卫含章特意换了套粉蓝云纱裙,齐胸的襦裙外面穿件绣有芍药花样的半臂罩衫,瞧着犹如明艳的曦光,朝气蓬勃。
前往静雅堂请安的路上,沿途路过的院景都十分吸睛。
昨日夜间灯光虽亮,但看的还是不太清楚,现在走在青砖铺成的回廊上,她才感受到这侯府的巍峨森森,沿途皆是假山树木,每隔一段路必有一景,假山上有人工引入的流水淌下,绕过花丛树木,汇入一方荷塘。
这还只是二房自己的后宅,真正的侯府后花园还不知是何等景象。
过了一道拱门,终于到了静雅堂。
周嬷嬷在门外等候,见卫含章来了,她福了一礼挑开垂帘道:“二夫人嘱咐过姑娘来了只管进去。”
卫含章微微颔首,入内便看到江氏倚在榻上,姣好的面容看上去比昨日多了些光彩。
这段时日虽缠绵病榻,但江氏脸色只是憔悴并不显老,望之不过二十七八,瞧见娇嫩的小女儿进来,江氏面上更是欢喜:“我儿来了。”
卫含章行了礼,笑道:“娘亲今日瞧着比昨日精神些。”
她生的美,今日又特意穿了套色彩鲜嫩的纱裙,更是唇红齿白人比花娇,盈盈一笑时,少女的风情不经意间流出,颇有清新妩媚之感。
江氏身侧站了两个女人,先是愣了愣,才冲着卫含章道:“见过九姑娘。”
卫含章好奇的去瞧这二人,能在正房伺候主母的,应该是她爹的妾氏吧。
也不知道那个沈氏是不是这二人当中的一个。
江氏只道女儿不认人,担心她给两名妾氏行了礼,赶紧冲着女儿招手道:“这是你父亲的姨娘,不是正经亲戚。”
卫含章上前环住江氏的手臂,笑道:“不知两位姨娘如何称呼。”
两位侍立的女人急忙道:“妾身林氏、沈氏见过九姑娘。”
沈氏?
卫含章打量这位原书女主,保养的不错,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杏仁眼,柳叶眉,隐约能瞧出几分清丽灵婉的气质。
身为育有两子一女的宠妾,沈氏并不招摇,穿了件中规中矩的襦裙,头上也只插了两根素钗,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瞧着是一位安分守己的妾氏。
江氏见女儿盯着个妾氏不挪眼,道:“冉冉这是怎么了?”
“无事。”
卫含章将头靠在江氏肩膀,心里想的是,这个原书女主虽然还看的过眼。
但比起江氏这个主母,她无论是姿色,还是出身,包括这一个照面看到的谈吐,都没有一点能威胁江氏的地方啊。
她娘是怎么会被这么个人取而代之?
江氏摆摆手,示意两名妾氏退下,拉住女儿的手道:“昨夜可有认床,睡的如何?”
“一切都好,”
或许是血脉相连,卫含章见江氏就觉得亲切,她笑道:“娘亲又睡的如何,您要快快好起来。”
“我的冉冉福气好,你一回来娘身子骨就轻快不少,”
江氏抚上女儿的长发,低声问道:“你刚刚怎么对你父亲的姨娘如此关注?”
卫含章也不能说自己看女主呢,只笑道:“第一次回家,看见什么都新鲜。”
女儿随口的一句话,让江氏又想起骨肉生离之痛。
她满眼内疚:“都怪娘亲怀你时胎没坐稳,害我儿胎里就带了弱症,生下来时气弱的连哭都不会哭,你祖父把宫里御医都请来了几回,依旧束手无策,还是一位游僧建议寄养在外试试。”
说到这,江氏生了几分感慨:“你外祖母听闻你的事,便派你二舅带了她的亲笔信过来,你不足一周岁便被你二舅带去了徐州,如今又是他亲自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