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一种……
祝枫,并没有看上去伤得那么重,最起码,还有能支撑着拖过妖兽追击的力量。
而这个人,刚才哪怕面对抵在自己颈间的剑,还能沉得住气,一脸从容,摆出一副重伤未愈弱不禁风的状态,好似他真的是站也站不起、剑也提不动、只能等人来救的将死之人。
岑渊这才后知后觉地从脊背生出一股寒意,渗得周身都在发冷。
刚才不知是何目的放出那番话的祝枫,此时此刻,就这么静静守在岑渊身后,岑渊没回头看他,也不敢再回头,却仿佛能感受到祝枫打在自己身上如有实质的目光,早已如芒在背。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岑渊认为,就算一定要死,不像原主一样死在祝枫手中,换个死法,也算励志地证明他曾经努力过,是吧?
说到底,他进秘境,就是为了寻找转机,一些该承受该面对的,躲不过,只能认了。
岑渊万般无奈,在心里又默默为自己的“幸运”
加了一分。
妖兽逼近不过几十秒,两人表面上神态未显,心理活动可谓丰富。
“跑什么?”
岑渊表面处变不惊,抬起手中无妄,剑尖所指,正是不远处来势汹汹的庞大妖兽,佯装云淡风轻的语气,又带着一丝坚定,“说救你,便救你。”
祝枫眼中情绪微不可察地变动了一下,手心的术法却并未收起来,莹白色的光依然在掌心悄然跃动,他凝望着岑渊的背影,寂寂然,没有作声。
岑渊似乎也没期望祝枫的回话,不过一瞬,剑影闪动,白芒乍现,岑渊一个纵步,顿时扫动满地落叶,与衣袍一同在风中扬起,手中剑嗡鸣破空,直取妖兽命门。
中途他扔下一句:“若你要偷袭,我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话语里警告意味十足。
妖兽长吼的嘶鸣声在树林响起回荡,许是内劲不足,许是欠缺火候,那逼人凶悍的一剑,终究只在妖兽身上留下了一道不算深重的伤痕,很遗憾,除了激怒对方,貌似没起到其他作用。
换来的,只有妖兽更猛烈的攻击。
岑渊早已冒出涔涔冷汗,握剑的手不受抑制地在发抖,耗费全力才勉强控制住。
亲身经历才深切体会到,刚才祝枫单挑妖兽是有多恐怖。
祝枫眼神微微暗了些,目睹完岑渊出招全程,才漫不经心地收了暗蓄的术法,掌心的冷白光芒倏然熄灭,无声无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暗算偷袭,是你惯用的伎俩。”
他冷言反讥,显然还没忘记两日前之仇。
“我身负重伤,哪有力气偷袭你?”
语气波澜不惊,强撑的气势透着几分虚弱,跟真的一样。
岑渊在心里呵了一声,无暇顾他,呼出一口气,咬咬牙,又硬着头皮对上那难缠的妖兽。
又是几个来回的交战,岑渊应付困难,只在妖兽身上添了几道伤,自己尽力躲闪,衣摆还是未能幸免被抓破,险些挂了彩。
显然,当前情况,死战下去不是办法。
祝枫默默盯着他和妖兽搏斗,不知看出什么,目光沉沉,情绪难辨,平静地下定判断:“你的剑法生疏了。”
出口的是陈述句,如果此时岑渊回头,就能看见祝枫幽深的眼瞳里,毫不掩饰的怀疑和猜忌。
但无需回头,岑渊同样能感受出来,那句话的意味,听在耳中,再明显不过。
心脏在胸口怦怦跳动,比刚才更加剧烈,岑渊知道自己在不安,而这紧张感的来源,并非妖兽。
“你话真多,”
岑渊一字字挤出这句话,幸好背对着祝枫,没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汹涌波涛,“我打不过,你还跑得动吗?”
祝枫神色晦暗难明,片刻,轻飘飘道:“或许吧。”
岑渊一剑挥出,正中妖兽的眼睛,趁着它嚎叫之际,迅速后撤几步,回到祝枫面前,不等他站稳,二话不说,拽起他的手臂就跑。
误入
岑渊拉着祝枫一路狂奔,祝枫明显体力不支,稍显吃力,落后了半截。
身后慢几拍才响起动静,沉重的跑动声响彻树林,带动着脚下地面都在微微震动。紧接而来的是妖兽的带着怒气的一声长吼,不用回头就能知道,它还在后面穷追不舍。
风声在耳边呼啸,余光里树木残影迅速倒退,尘土飞扬,脚步踩在地上铺积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岑渊刚经历激战,祝枫重伤,两人状态都不算好,祝枫脸上没什么血色,岑渊也已经气喘吁吁。
祝枫难得一路无言,任由岑渊拉着自己,不知跑向何处,只是没有目的地逃命。他目光缓缓落到岑渊拉着自己手臂的手上,那只手抓得很紧,攥得他手臂有点痛,却也全程没松过分毫。
不知跑了多久,二人体力皆濒临耗尽,直到身后妖兽追逐之声渐渐微弱,到最后近乎消失,四下仅余两人的跑动声和喘气声。
岑渊分出神,转头看向身后,视野内已不见妖兽踪影,微微松了口气,应该成功甩掉了。
放松下来,岑渊视线无意识地飘移,正好与祝枫投来的眼神交汇,反应过来的祝枫脸色冷漠,立即错开视线,似突然看到什么,神色一凛,沉声喝道:“看路!”
岑渊纳闷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右脚就已经踩空,顿感不妙。
后面的祝枫尽力刹住脚步,手臂用力一甩,想挣脱岑渊拽着自己的手,但站还没站稳,就被踩空没松手的岑渊拉着一起掉了下去。
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视野模糊,伴随着失重感的极速下坠,两人一前一后,一齐重重砸在了冷硬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