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惊澜一如既往,用她那独
属地坤的细腻心思,依然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人一城,仿佛只要她身边的人都过得足够好,她便没有什么多的要求。
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她对自己产生了威胁呢?
沈景明忽然意识到,她只是个地坤啊。
哪怕从前战功赫赫,立下比所有乾元都大的功劳,但她在意的那些、能为她冲锋陷阵的亲卫,都埋葬在了故土,而今她就是那仅剩的孤狼了,她还有谁、还可以惦记和依赖谁呢?
-
龙椅上的天子实在沉默太久。
朝臣们摸不透他的脾气,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正在此时,他却骤然道,“岐王如何看?朕该让三司把钱拨给谁?”
被点名的沈惊澜眼眸微动了下,从椅子上起来,对他拱了拱手,语气平静地答,说她在家中养病太久,不知朝中事,不敢发表意见。
沈景明就笑了,单手支着下颌,白玉珠帘微动,他竟就在这朝堂上同沈惊澜话起了家常,问她身体恢复得如何。
沈惊澜:“偶有头疼。”
对于她如此不加掩饰的回答,沈景明动了动眉梢,总觉得这个妹妹自从得了这场病以来,就像是锐气也被锉磨,几乎要跟他印象中后宫里那些地坤一样乖巧了。
……乖巧?
他又品了下这个词,觉得放在沈惊澜身上不错,甚至也对她产生了几分怜爱,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妹妹,现在父亲和大哥都走了,他作为仅剩的兄长,总还是要照拂她的。
于是想到那个长得一点都不会伺候人的冲喜侧妃,沈景明便道,“之后朕吩咐太医院的人再给你瞧瞧,先前给你指婚时,只顾让钦天监选个能旺你的八字,倒是顾不上侧妃的品性门第——”
顿了顿,他补充,“现在你养着身子,身边总还是要有个懂事、会照顾人的王妃才行,这永安城里能与皇家相配的乾元,朕且帮你先看着。”
宸极殿里的气氛从静谧变成诡异。
底下的臣子们哪里不知道这是皇帝不愿意再听他们互相抢钱,随意抛出的话题,但……怎么又要给岐王娶妃啊?
而且这次是正妃!
谁家的倒霉乾元又要被看中了?
方才声音最大的左相右相此刻都在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脑海中飞快罗列过自己家模样周正、长得不错的子孙,然后在心中疯狂吸气。
我儿孙大好前程,且不能让岐王这魔女给耽搁了!
一直没出声的王旭尧闭着眼睛微微一笑,暗喜自己刚才没有出来亲自与老政敌撕。逼,否则要被皇帝选妃的小本本名单上,就会多几个姓王的倒霉蛋。
沈惊澜面目里看不出什么,却很恭敬地行礼,先谢过天子好意,随后道自己身体不好,无福消受,反正已经和侧妃相熟了,干脆借此机会奏请,让皇兄把叶氏抬为正妃。
沈景明毫不犹豫拒绝,“不成体统。”
……
“阿嚏——”
皇城宫门车马道上。
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亮相大宗权力中央的叶浮光在香香软软的垫子上打了个喷嚏,她早上被叫醒得实在太早了,这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前天晚上她独自歇在梅园,没有熟悉的味道在旁边,半宿没睡着,第二天作息就有些昼夜颠倒,后半夜刚打了个瞌睡,就被如意给叫醒了。
说王爷要上朝了,问她要不要去送?
叶浮光脑子都没转过弯来,半晌才闷答了声,“不。”
她倒是想为了百万年薪再努努力,可是之前显然是因为有点过分、惹了沈惊澜不高兴,这个报晓的鸡都没起来的时辰,万一沈惊澜有起床气,大早上看见她要罚她怎么办?
睡不好还要挨罚可太闹心了,坚决不去。
她窝回了被子里,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吉祥如意从那团绸被里挖了出来,替她洗漱梳洗,茯苓膏塞进嘴里的时候,她欲哭无泪地睁眼,“我不去……”
“不,”
如意凑到她耳边,斩钉截铁地应,“王妃你想去。”
她、不、想!
叶浮光还没哼出抗议声,又听如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青霜院里有令,王爷要王妃相送。”
叶浮光:?
就这样,她困得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的时候,被吉祥如意打扮得格外讨喜,塞进了岐王上朝的马车里。
不过她强撑许久,也没等到沈惊澜过来,干脆就坐在暖和的羊绒毯上,趴着靠垫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到半程还觉得脖子有些酸,后来靠到了柔软舒服的地方,就又睡好了。
现在她朦朦胧胧被外面漏入的天光照到眼皮上,将她晃醒,打了个喷嚏,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坐在哪里,盯着内间顶上宝石嵌出的穹顶发了会儿呆,就听见了外面侍者的声音。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