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知晓乌丸集团拥有「组织」这一面的最初原因的,也仅有少数人。
「人类的智慧不应被躯体拖累」——乌丸莲耶最初的想法,或者说野心,也许可以被这样描述。
为此聚集的财力物力智力不胜其数,历经半个世纪形成了这样的组织。
难以铲除的跨国犯罪集团、盘踞世界各地的恶势力、染指各国政治经济的乌鸦、日本境内里世界的规则制定者——所有的这些都只不过是服务于最终目的的小小手段带来的不重要成果,看似拥有极高地位的代号成员们多数并不知晓组织的目的,操纵经济玩弄人命换来的重视也只有极少的、作为维系组织的必要的一星半点。
那位先生向来更在意那些实验室。
不论是十数年前由宫野夫妇主导的实验室,还是如今分别归属于雪莉和佩蒂席拉的实验室。
单就实验目标来看那些研究真的很像是为了让人们从伤病或缺陷中解脱而进行的有益的研究。譬如本该自动靶向某个、某些、甚至所有“病灶”
,诱导其细胞程序性死亡并调用端粒酶效果,致使病变部位、器官甚至整个躯体“重生”
的apTx4869,也譬如虽然数据缺失,但实验目标确实是以某一种途径实现“治疗”
,或者说“祓除”
的银色子弹。
以及以保存、复现和增强人类精神文明的光芒为目的的意识云计划。
这是和万灵药完全不同的出点,如果人类注定要迎来死亡,不如摆脱只是在造成拖累的躯体,将意识数据化,实现真正的活在在线,由此衍生开的还包括复现故去的优秀意识,让曾经的科学家、艺术家复生于数据中,继续他们的研究和创作,也或许有朝一日能够实现意识的下载,换一副身体也不再是罕见的事,甚至当人也能像计算机一样下载一段“程序”
,从此拥有来自他人的“天赋”
,那也未尝不是越本身限制的美事。
这就是佩蒂席拉正在研究的事,也是非研究组成员们永远不会知道的事。
或许连参与研究的受试者也不知道他们正在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林和悠知道。
“先是足以支持完整意识的硬件设施,论精密程度大概远不如人脑,毕竟人脑被利用到的部分也只有一点点,不过那与其说是机械,不如说是机械和改造细胞的结合;
“然后是连接和适应,我其实不是很理解这一块内容,只知道适应好像……不那么容易,总是有人在这个阶段崩溃,似乎随时都有针对思维连续性的测试,用熟悉的、会本能跟唱的歌曲,或者别的什么;
“之后就是真的转移,接收到的是传感装置转译来的电信号,传达出的也是电信号。现在大概是在专攻这一块吧,每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表达习惯都不一样,驯化、训练的效果并不好,解读费时费力,他们正在找程序开来辅助。”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交握的双手正不断搓着拇指,脸上却没有太多情绪。
他继续下去。
“佩蒂席拉的实验室总是封闭的,因为很多维生需要,所以内置设施很完备,一年半载不和外界互通也不是不行,像最近这样招揽新人是很难得的机会。
“不过任何可疑物品都进不去,他有、他做过很离谱的安检扫描装置,就做成了门框的样子,会把被扫到的东西都自动建模显示在对应程序里,精度能到看得出你的枪有没有经过改造,就算是夹带在体内的物品也一样,同样的设备在那位先生那里也有。
“所以潜入很难,机会也很难得。严格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你们、没觉得公安能帮到忙。”
他掀眼看向羽立唯,把左手拇指压在最上方,轻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预先准备好的话,“所以他没等到今年结束。抱歉。”
今天他大概讲完了以往一个月的说话量,还尽是组织的秘密,他原以为羽立唯多少得花点时间消化消化,他都准备好在这段沉默里放空脑袋歇一会儿了,羽立却像终于等到他结束言那样飞快地给出了响应。
“这就是你的解释?”
没有笑意的公安这样问,姿态的区别让他们的视角有些微的差异,或者说,这让他觉得有些像在被俯视,有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羽立唯这下反倒笑了,问话的语气竟然称得上轻柔:“你知道我们会怎么处置失信的线人吗?”
处置。
这个词可真让人不安。
他看了一眼对方揣在兜里的右手,没有作答。
那当然会是随时可以击的手枪,也许还有早就准备好的邮件,之类的。
他预想过这种情景了。
虽然预想过这种情景了,但他还是在感慨羽立唯真的好勇,换他恐怕是即刻跑路——万一失联的合作者转投组织了呢?万一转头卧底们的真实身份连带其他重要信息都暴露了呢?就算有万全的撤退方案他也未必有胆量再去见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