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班彻底垮了。名声坏了不说,舞乐班外聘的人卷了值钱的财物溜了,下面受挫的伶童三三两两逃了散了,留下的非傻即疯,一问一戳就掉眼泪。
这一两天收拾下来,王旭安没出现,倒招来了县丞。官差守了李家班的院子。只道,即是李员外的亲家,少不得在下念旧情保诸位个平安。
原来,有欢客担心事情闹过了头,李家班真要出逃,这桩婚事黄了,受累一票人,就托人带了消息给县老爷。不想,这城外李家真有背景,马上有官差登门护驾。
这下,李家夫妇是又悲又喜。喜得是得大老爷如此看重,是从没想到会有的事,说不定戏班能有个转机;悲的是二姑娘疯疯傻傻、痴痴颠颠,对方不满意,问罪起来,可不是死罪?焦急无奈,没个商量的人,竟又找上王旭安。
正在家里庭院悠哉画美人图的王旭安想了想,给了句话:“三弟弟最是重亲重义,求求他,或许便肯了。若真送二姐去,大家都有麻烦。”
一场风流宴,一谱错鸳鸯,王旭安没有想到这场风波会惹出一系列的后续。在他看来,不过是走过路过的一场风花,抖抖衣服,可以不留痕迹。
以家人的性命和前途相迫,爹娘涕泪相求下跪哀肯,李湄玦没有退路。
再不济,也是亲生父母,有生恩养育之情。李湄玦更不想,大哥和二姐再出事,点头应允。城外李家,他还有印象,昔年,与小乞儿折花,爬墙掉进一个院子,见过李园的老爷。
难道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别人不知道李三弟误入李园的事,李湄玦心里存了份愧疚,无巧不成书,城外李家莫名找上他李家戏班,肯定有前因,说不定这前因就是自己惹下的。李家明面上找二姐,说不定寻的就是他。
如果自己一个人,能救全家,他一条贱命,也值了。李湄玦想。
临行前,李湄玦穿了红色的喜服去拜别大哥和二姐。
脚才刚进门,床上的大哥就笑:“弟弟要嫁了。”
“弟弟……弟弟……好看。”
二姐点头。
“以后,再见不到了,各自保重吧。”
李家大哥笑眯眯。
“大哥……”
李湄玦听得心惊,“你说什么?你和姐姐都会好起来的。日子……还长。”
“好弟弟……你也苦。哥哥是不想活了,心里有个人,即使知道并非良人,却情根深种,得不到,放不下,离了他后,哥哥这命就半吊着。”
李湄芳垂眸低首,“如今,算遂了愿了。”
“我左右和大哥一起。”
李春弋痴笑。
每一言都暗含不吉利,李湄玦手指握成拳,他穿的是新嫁娘的女装,环佩叮当,金珠垂帘,这时候晃得眼前也看不清了。只觉心酸讽刺,命运无稽,却不得不一步步走下去。
当即,揽衣跪下,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大步走出去。
生也好,死也好,和也好,分也好,他想护着这个家,护着他的亲人。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吹吹打打的护嫁队伍绕了几圈街市,进了城外李家。门前石狮子挂彩,车马林立,十分热闹。
李家班门前的官队随之撤了。
洞房花烛,红罗高挂,新娘子跪在新郎官面前。
李家的老爷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他本来不想再娶妾氏,奈何儿子侄子三番四次提,就想起昔日园中曾得一见的李家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