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婆子拿了太医开药方自外面进了幔帐,大杨氏看过之后,冲那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便复又出去说道:“太医且慢,这里还有一位姑娘磕破了头,烦请太医也给瞧瞧。”
太医应了,隔着幔帐与君璃把了脉,道:“据脉象看来,这位姑娘当有些失血过多,得拿热水将伤口清洗了,上药包扎才是。再就是除了外敷,也得吃几副药,以免风邪入体,我这便再开一张方子。”
大杨氏闻言,不由有些失望,暗想难道今日琳儿落水之事,当真与小贱人无关不成?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命人好生送了太医去了,又打发了即刻去药房抓药不提。
☆、第七十五回要死要活
章节名:第七十五回要死要活
果然太医才离开不久,君琳便醒过来了,一醒来便又哭又闹又吐,好容易稍稍消停下来,又闹着要去寻死,直急得场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杨氏是哭得几欲晕倒,大杨氏无奈,只得又分出几个人劝慰她去,一时间整间屋子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如此一来,自然再没人顾得上君璃和君珊,晴雪便趁此机会,细心给君璃清洗包扎起伤口来,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红了眼圈,小声道:“小姐以后再不兴这样了,万幸只是伤发间,伤口也不大,若是再下去一点,岂非就要破相了?到时候奴婢可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便是以后真避免不了今日这样情形,那就让奴婢来,奴婢只是一个小丫鬟,不怕破相!”
君璃看她一脸认真,心下大是感动,不由低叹了一声:“傻丫头!”
一时间主仆两个都没有说话,但却有温情二人之间流淌。
看得一旁君珊是羡慕不已,暗自怅然她怎么就没有晴雪这样一个忠心耿耿,一心护主丫鬟呢?自己那些丫鬟,不阳奉阴违甚至背地里给自己下绊子就是好了;还有大姐姐,自己虽然是她亲妹妹,可她心目中,只怕未必就及得上晴雪地位吧,毕竟晴雪自小便伴着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又对她忠心耿耿,自己这个妹妹确差远了!
念头闪过,君珊猛地想到,大姐姐之前一连砸晕了宁平侯府两个丫鬟,短时间内还好,旁人找不到她们还不会生疑,只会以为她们是去哪里躲懒了;可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只要旁人一发现那两个丫鬟,只要那两个丫鬟一醒过来,把当时情形一嚷嚷开,就算她们当时没看清自背后砸晕她们人是大姐姐,然晴雪却一直正面与她们说话以转移她们注意力,她们又岂有认不出晴雪?到时候晴雪处境岂非堪忧?以大姐姐对她看重,若是自己能趁早出言提醒几句,以后大姐姐岂非也要跟看重晴雪一样看重自己了?
君珊因忙将自己顾虑小声与君璃说道了一遍,末了迟疑道:“要不,咱们找个借口先回家去?也省得待会儿那两个丫鬟醒来后,真认出晴雪姐姐来,到时候岂非节外生枝?”
君璃闻言,这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急忙之间竟忽略了这一点,忙感激握了握君珊手,道:“亏得妹妹提醒我,不然待会儿就真要节外生枝了!”
不论她再怎么看重晴雪,再怎么不拿晴雪当丫鬟看待,旁人尤其是杨氏姐妹等人看来,晴雪都只是一个她们想打便打想杀便杀丫鬟,果真那两个丫鬟醒来后把当时情形一说,照杨氏此时愤怒程度来看,虽不见得能拿她怎么样,晴雪却难免被迁怒,只怕难逃一死,偏宁平侯府又是大杨氏地盘,她连自保都非易事了,遑论保住晴雪?
而回了君府就不一样了,不管那两个丫鬟说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完全可以来个抵死不认帐,且还有君伯恭,只要她把事情摊开了来说,杨氏就算再愤怒,又能耐她何?果真惹急了她,她就把杨氏一开始是打算算计她,谁知道到头来却害人害己之事公诸于众,让全京城人都知道,到时候她看君伯恭还有何脸面出去见人,又还容得下容不下杨氏?!
“……我这辈子都已经毁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姨母,您就让我死了罢,死了还能一了百了,总好过屈辱活着,忍受旁人鄙夷和嘲笑,也省得带累得母亲和您也没脸。”
内室里,君琳还哭闹不休。
君璃有了主意,因命晴雪留着外间,自己与君珊一道进了内室,一进去便一脸惊喜道:“三妹妹醒了?真是阿弥陀佛……”
彼时君琳正靠大杨氏怀里痛哭,大杨氏正轻拍着她背哽声安慰她:“我儿,你说这样话,是要摘了你母亲和我心肝去吗?还是你以为你母亲养你到这么大很容易呢?也不想想,你若真死了,你母亲如何还能活不下!”
杨氏则红肿着眼睛半靠着靠窗长榻上大迎枕,正由玉簪金钗轮流抚胸顺气,闻得君琳这话儿,一口气上不来,又要厥过去,唬得玉簪金钗又是好一通忙活,方让她顺过气来,当即大哭道:“‘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说得倒是轻巧,也不想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伤心多么可怜……你这分明就是逼着我也去死呢……”
话没说完,一旁一直板着脸君璇已咬牙切齿道:“什么死啊活,真正该死是那陷害三姐姐人,娘和姨母不说将那人抓出来碎尸万段,反而有闲心这里哭闹不休,什么道理?还有三姐姐你也是,难道你死了,旁人就不会说嘴了?那起子嘴巴生蛆小人该说嘴照样说嘴,难道就为了她们几句闲话,便赔上自己性命不成?要是我,就直接撕烂那些人嘴,看她们还敢不敢再乱嚼舌根!”
“你说得倒是轻巧!”
说得君琳越发大哭不已,“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我撕得过来吗?且她们就算当面不说,背地里也不说?以后我还要不要出门去见人了……”
说着,适逢君璃一脸惊喜与君珊前后脚走了过来,君琳这才猛地想到害自己落水,以致陷入如今这般难堪局面罪魁祸首不出意外定是二人,只是之前自己一直沉浸伤心与绝望中,竟未想到罢了,当即勃然大怒,往四下里扫了一圈,顺手抓起床头珐琅彩茶盅,便向二人砸了过去,嘴里还大骂着:“你们两个猫哭耗子假慈悲贱人,不安好心丧门星,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给我滚——”
哪里还有半分素日温柔亲切,从容大方?
君璃走君珊前面,一时不防,被泼了一身茶水茶叶,再衬上她上衣上斑斑血迹和裙子上菜汤污渍,端是好不狼狈。
一股厌恶情绪霎时涌上君璃心头,自己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又怎样,君琳落得这样下场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反而抚着胸口泫然欲泣摇头说道:“三妹妹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三妹妹也跟四妹妹一样,打心眼儿里从未拿我当姐姐看待不成?方才四妹妹这般说,我还以为四妹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并未放心上,谁知这会子连三妹妹也这般说,可见……早知道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回去……罢了,既然三妹妹与四妹妹都这般厌弃我,我这便回去收拾了东西,搬出去便是……”
说着,拿帕子捂了脸,便要哭着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