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拦下个盐铺伙计,询问道,“你们这儿的食盐怎么无人来买?以前没出现过吧。”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盐铺伙计耸耸肩。
“是啊,以前哪有这种事,听说是南边运来一堆海货,又便宜,说是卖完就走,三个月来一趟,不少人家直接买了十几斤,省着点吃,能吃到明年去。”
伙计也很是无奈,“如今盐庄的盐不好制,那群盐工不知道怎的,开始闹腾得厉害,情愿出去打渔,也不愿意去盐场干活,联合起来要提高盐工的待遇,必须要一日提供一顿饱饭,一周见一次荤腥,否则不给上工。如今僵持不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可不仅仅是这样。”
另一个伙计也扒上来,“现在来买盐的,除了官府的人外,只剩下走南闯北的人了,而且只有大宗的买卖才能成功。我听说马帮每次都买很多海货,车马大多数都用来运送自己的东西,但凡是要雇车装盐的,他们都加价,弄到盐价高了没什么赚头,现在两处赚着钱呢。”
店里伙计都知道日子不好过,而且每三个月又来一批海货,谁受得了?
漕运和马帮趁机赚钱,搞得盐商无钱可赚,百姓靠海货里的咸味过活,真是外行搞死一片人,林如海也真没想到。
这比甄家棘手得多,海货不归他管,但又可以做盐的替代品,这事不能不上报,迟了只怕要出事。
可脑子突然想起林泽来,林如海如当头棒喝,眼前一片片发黑。
竖子!胆子未免太大!
事到如今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些?林泽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到如今程度,再想遏制,恐生民变。
不让卖咸鱼?凭什么?你想禁的话势必要禁得太多,杂货铺里一大堆,索性直接不许坊市得了。尤其得了便宜的人数目众多,大多都是底层的盐工和渔夫,林如海心里还是赞同他们沾点好处的。
就算现在报上去,消息真的能达天听吗?
青帮、马帮在京中人手比甄家多多了,人家都已经下场,赚得盆满钵满,林家的消息飞不出去,县衙必定被盯死,还有个林泽在他书房里看着。
说起来,林如海不是很配合他们的行动吗?扫荡的私盐盐商不在少数。林如海算是被迫参与进来,只不过自己没获利,让儿子林泽获利良多而已。
他们父子两的事撇得清吗?自然不可能的。
甄家也很乖觉,差不到把柄。看上去并未插手其中,前前后后都是旁人在动,他们只生产食盐,囤着没卖,什么事都没做,盐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说出去陛下是不肯信的,只会以为林如海推卸责任。
干活的要提高待遇,一顿饱饭、一周一见荤腥,又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甄家第一个做到了,牵连着盐工想要同等待遇而已,说起来也是慈善之家,哪能因为这个获罪?
他们家也从未被抓到过贩卖私盐,甚至还主动举报,简直大大的良民。
扬州甄家,俨然已经是良善之家,旁的盐商大肆购买咸鱼,企图让人买不着,他们不买,自家食盐卖不出去,就加高了价,做出高端的雪花盐,一看就不是老百姓吃得起的,不也卖得挺好?
盐引甄家有,税照样交,林如海真切地感觉到,林泽的手段恐怖如斯。
他真的很喜欢用阳谋,将阴谋光明正大摆出来,好似根本不在意旁人会不会看穿,就算看穿了,又能怎么样呢?
跟着受益的人太多,不用林泽出手,谁搞破坏,自有人帮忙处理。
这股力量,陛下都未必敢正面碰撞。
这才一年而已!他甚至都没离开过院子大门,安安分分守孝一年,没跟甄家有过交集,偏偏事情比想象中做得还要深入,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林如海咋舌的同时,又在考虑今年的盐引问题,没有人买的话,盐税怎么办?这事必须跟林泽说道说道,看他有个什么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