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撺掇着大哥和大嫂做出这种事,为的就是拿到他们的把柄?”
贾政看着眼前有些疯狂又难掩慌乱无措的女人,心里透骨的冰冷。
“没错,这个家是我的,我的心血我付出了一切,都是我的!”
王夫人冷静的仿佛刚刚那个有些疯狂的女人并不是她一样,“你们是我的丈夫和儿子,却还在为别人说话,你们才是真的可笑。”
“不要再说了母亲,你太让我失望了。”
贾珠站起身来,眼里有止不住的悲伤,说完就离开了佛堂。
贾政紧跟着追了出去,房门被狠狠的甩上了,力道猛的两片门板撞击在一处又狠狠的分开了,王夫人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失望?是我对你们失望才对,我做的这一切全被你们给糟蹋了,马上他们就可以去死了,这个家就全是我们的了!”
王夫人忽然开始轻笑了起来:“让我想想,你会怎么做。”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无论是曾经那个一眼就能让人看透的迂腐书生,还是如今这个心软到让人唾弃的清高的家伙。
心里小小的质疑声被王夫人下意识的压下去了,没关系,自己是二房,贾赦他们是大房,大房就算出了事,也连累不到二房的,虽然同是荣国府,可皇上不是最英明不过的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就算被连累到了,还有王家,哥哥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对了,还有老太太的史家,还有妹妹的薛家,王家和史家在朝中有人,妹妹家又有钱,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夫人越想越觉得理所当然,脸上也慢慢有了轻松的笑容,这次是她离开佛堂重新掌握到贾府大权的最好机会,她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贾政急着去追贾珠,佛堂外面一片寂静,抬轿子的小厮们都在院外等着,伺候王夫人的小丫鬟也远远的站在门口,脸上全是害怕的神色,贾政追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贾珠的影子。
“看到珠儿了吗?”
贾政尽可能的放缓脸上的表情和语气,然而小丫鬟却早已经惊慌的说不出话来,只哆嗦着手指指着东南角的黑暗处。
贾政走过去的时候,贾珠正面对着一颗参天的古木蹲在那里,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一样,贾政慢慢的也蹲下身来,看到贾珠的眼里竟然含满了泪水。
“爹,小的时候爹您最严厉了,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那时候见了您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时候都是娘和老太太护着我,每次您要打我的时候,娘都抱着我求情,爹您那时候就会叹气的骂‘慈母多败儿’,可是我都好想顶嘴,说娘其实总跟我说,说爹你年轻的时候也最喜欢读书,性子最然迂腐了点儿,却是个最上进的,没能通过科举出身入朝为官是您最遗憾的事,这才总是敦促我要上进,还说千万不要让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珠儿……”
贾政看着眼前一边流泪一边说话的贾珠,心里也一阵难受,自己不是那个贾政了,他听着珠儿回忆他,心里的愧疚不断的升腾着。
“我那时候还想将来好好读书中个状元回来,让爹夸奖我,让娘也高兴。后来,爹你就变了,自从老太太把赵姨娘给你做了丫鬟,您就很少去娘的房里,那些下人们传的闲话我都知道,那时候娘还怀着宝玉呢,后来我多了个弟弟,赵姨娘也生了二妹妹,我却知道,娘心里更苦了,看着爹你对宝玉和当初对我一样,对娘却是越来越冷淡了,娘那时候和老太太一起,最疼的就是宝玉了,我当时心里都有些嫉妒他了,衔玉而生的宝贝,就连名字都和我们不一样。”
贾珠说着,脸上一片苦涩,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襟。
“后来爹你就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个会让人望而却步的爹,而是会让人想要依赖的爹,可是娘却也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小时候娘的怀抱,我也知道爹和老太太都没有做错,的确是娘咎由自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止不住的难过,我都不知道现在在难过什么!”
贾珠说完,用衣袖擦着眼泪,眼睛红通通的。
“珠儿,不是你的错,我有错,老太太也有错,你娘也有错,只有你没错,不要逼自己了。”
贾政看着这样的贾珠,心疼的把贾珠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
“爹,咱们该怎么办?”
贾珠迷茫的抬起头看着贾政的脸。
“先不要跟老太太说,我来想办法。”
贾政看着贾珠迷惘中又带着惊慌和期待的眼神,重重的点了点头。
给贾珠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渐渐恢复了心情的贾珠脸一红,心里面暗自羞恼自己都已经是做爹的人了,怎么还会哭哭啼啼的像个女人似的,这要是让小兰儿看着,将来一定会笑话死自己的。
把贾珠送回去后,贾政回到书房,这才觉得膝盖上钻心的疼,褪下裤子的时候,这才发现伤口早就裂开渗出了鲜血,鲜血凝固后把亵裤黏在了腿上,这一扯动,带动了刚刚结好的痂,硬生生的扯下了一块皮肉来,让贾政忍不住的呻吟出声。
血肉模糊的膝盖,桌案上空荡荡的盒子,刚刚在佛堂中王夫人的话,贾珠的眼泪,还有明天要用什么说辞去面对贾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同一时间涌上心头。
他该怎么做?贾政盯着又开始出血的伤口,忽然抬起头,看向窗外,眼睛渐渐的出现了深思的神色。
他一直都小看了王夫人,也一直被一种观念给误导了,他一直以为贾母、王夫人她们是管着贾府这一大家子家宅中的一切琐事,家这个大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是男人的世界,而里面却是女人的天下。
可是,刚刚王夫人所说的话却让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两个世界的界线本就是不存在的,王夫人她一直都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家宅宁的管家太太,她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是朝廷的诰命夫人,政治和家事,她都懂。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没这么糟糕。贾政的眉头慢慢的舒展了开,王夫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就一定有她的理由和目的,甚至一定想好了解决的方法,她会想要什么呢?
贾政眼前浮现了那个偏僻角落处孤零零的,仿佛与这个繁华的荣国府隔绝开来的三个凄凉的院子。
她不仅没有疯,而是清楚的很,清楚什么能拿来利用,利用什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既然如此,他就静观其变好了,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可是……贾政盯着那个空荡荡的盒子,窗外刚刚有些明亮的月光再度被乌云掩藏了光芒。
而此时的九贝子府上,老九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笑容,盯着面前讪讪的老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九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让我查那个东西嘛,我的人回报说查到了那东西就在书房里,可是我再派人去拿的时候,那东西就已经不见了。”
老十知道自己这次又办砸了事,语气诺诺的,看着九哥的阴笑,脖子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