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少雨,本当春雨如丝,夏雨如注,到六月里了,却还不见几场甘霖。
无雨,易旱,庄稼则败收,百姓便不能饱食。
听各处报上来的情况,养心殿里气压沉沉,皇上忧心民生,最终打算亲自去天坛祭祀求雨,皇后随行。
这日一早,旭日初升,大鼎鸣钟声恢宏震响,帝后的仪仗从正阳门浩浩荡荡驶出,禁军开道,携旌旗舞动,尽彰天家威严之势。
皇后不在,华妃真正代掌六宫,昭嫔从旁协助,每日的晨间请安均在翊坤宫中。
晴好的天,众嫔妃却一时深觉云层灰暗。
齐妃少不得被她以三阿哥愚笨之名讽喻一顿,敬嫔白白捡了个女儿,则得了一通敲打,其他各自多多少少受了训,话意外说得不算太重,也都习惯她这般嚣张之姿了。
这旁人也就罢了,略微几句就算过了,华妃现在是尽可这柔贵人针对,柔贵人是皇后的人,又曾对她出言不逊,华妃怎会让她好过。一说她扮柔弱姿态净是做作模样,难怪得了皇上厌恶,再也不曾召幸,二说她面色不忿是心有不服,违逆尊卑,公然藐上,现在还在外头烈日下跪着,一张小脸晒得惨白。
她让人加了冰,再添了冰镇过的甜水来,滋润透心,宫人轻摇团扇,嫔妃们安然舒坐在殿中,看她一人跪地暴晒,神色各异。
华妃威慑的眼神扫视一圈,声音冷厉,美目尽是凌人之气。
“这,就是忤逆本宫的下场,你们都要好好看着,学学乖才好。”
心下戚戚,众人异口同声,“是,嫔妾受教。”
看她们不服也要顺服的模样,华妃勾了勾唇角,算是满意。
她眼神又一转,轻哼一声,去看离她最近的余莺儿,眉头轻挑起,语气似乎颇有威胁,实则夹了两分不为人知的趣味,“昭嫔,你说呢?”
余莺儿对上她的视线,忍住不笑。这道眼神看似厉害,旁人都以为敲打她呢,其实就是娘娘故意逗她。
余莺儿轻轻朝她眨了眨眼,规矩道:“娘娘治下严明,嫔妾心悦诚服。”
“嗯。”
从嘴里哼出一声似的,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日头渐高,蝉鸣聒噪,冰块渐融出水迹,不知过了多久,华妃才眯起眼,瞧着外头颤着身子快要晕厥过去的柔贵人,勉强合了意,懒懒叫人送她回宫。
“今日的教训是小惩大戒,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都散了吧。”
很快她话锋一转,听着有几分兴味,“昭嫔,你留下。”
眼下无人制她,虽同协理六宫,但昭嫔位份低她一等势弱于她,她这般语气,定然是没好事。
甄嬛和敬嫔递了个担忧的眼神给余莺儿,怕她要在这受罪,余莺儿微微笑着,很是从容,示意她们先走。
等人都离去,宫人退下。
正殿只余她二人。
余莺儿没了规矩的模样,起身径直走至年世兰座旁,低头笑道:“娘娘好威风。”
年世兰抬眼,语气不悦,脸上却没有恼色:“谁准许你上来?”
“娘娘今日的点翠旗头格外夺目,比之中宫皇后所配更华美繁复许多。”
余莺儿直接上手,轻轻按在了她的一侧香肩处。
“嫔妾十指平整,想来伤不到娘娘,愿自告奋勇,为您舒适一下。”
这样的冒犯的动作她竟不自觉习惯,向来也懒得与她计较,今日这满头珠钗,虽比以往更见华丽,却也有些压人,脖颈处微微酸胀。
“回寝殿。”
年世兰眼皮略掀,自然抬手,余莺儿递上掌心。
向来下人才这般搀扶主子。
这回行至廊下,她没有撤手,乖乖搀着她,年世兰去看她温驯的模样,满意扬了扬眉。
旁人都以为华妃一朝势更盛,趁机折辱昭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