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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轻声喊醒榻上斜卧的美人,待晞婵睁开眼,懒懒地伸完腰,方禀道:“郎君申时就在外面等着了,听女郎在睡,就命老妪不准叫你,但老妪看这都酉时了,郎君瞧着模样也着急,就擅自来喊一声女郎。”
晞婵神情顿了一下,目露茫然:“阿兄?”
她忙下榻,匆匆收拾了,领着婉娘走出房中。
房门一被推开,穆尧焦急踱步的动作就停住了,姿势还保持着负手来回走的沉思状,他定睛瞧去,见晞婵出来,脸上愁云顿时散去。
晞婵走下台阶,不待问出什么,穆尧就急着将她拉去凳上坐了,苦恼道:“惊惊你可要帮帮为兄,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美人泪
这会儿穆尧洗干净脸,头发也好好束起,露出一张英俊潇洒的面庞,古铜色的肌肤健康强壮,再加上说话语气习惯了铿锵有力,现在一瞧,最先冲击到旁人的就是穆尧仿佛与生俱来的男儿气概。
以前就有好几家小娘子暗许芳心,但无一例外都被穆尧婉言推拒。
他有一个藏着掖着的小青梅,两家都是知道的,但尚未定亲,穆尧顾及小姑娘的名声,打小就把这份情意向外人隐瞒的极好,只待青梅把身体养好,以得到不放心爱女带病离家的父母亲准允,再下聘礼。
晞婵安慰一笑:“阿兄但说无妨,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穆尧往桌上一放手臂,右手腕上的红绳就露了出来,晞婵瞥见,暗自笑了笑,没说什么,只看向仿佛百思不得其解的穆尧,听他道:“我这刚回来,就把雪映给惹难过了。但我又实在想不明白那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她不想说,我却不能不问。就想来问问你,看能不能明白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得到晞婵眼神的肯定,他继续往下说。
“上次发兵去青州,收军回豫的路上偶然得知一名隐居山林的贤士,就在荆州,”
穆尧话音一顿,似是颇觉郁闷,“若是知道惊惊当时就在他李家,为兄说什么也要去顺路接回你!但那会儿我正急着去山上拜访,就没注意其他消息。”
“有幸得老先生出山协助后,我们一行人当即往豫州赶,我急于回来救豫州困,领了一队人马先行,行至魏兴,更是快马加鞭,生怕惹来李覃的耳目,好在他人在襄阳,一路没什么阻碍。”
“只在桃花林里遇到一名受困于捕兽陷阱的女郎,我当时也没多想,就顺手把人救了,那女郎顾念这薄恩,不论我怎样劝说都一定要报恩,我本欲直接离开,哪知突然有信追上,说是老先生身体抱恙,需要稍作停留,我只好在魏兴多待了两日。”
说到这,穆尧脸色僵硬又难看,张了张口,看上去像是要说谁两句,但终归忍住了,面色缓和下来。
“哪知那女郎不知道是魏兴哪个贵胄家的小娘子,竟打听到我住在何处,日日过来问候,根本不容我拒绝,如此二日,我终于要走,她跑来送了我一盒香,放下就走了。”
他忽然抬头,不安地动了动,神情焦灼起来,急于向晞婵求证。
“惊惊你可是知道的!我对雪映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接受其他女子单独相送的熏香?把那盒香带回来,实属无意,但雪映压根不听我解释。”
晞婵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眼中有片刻的凝固。
她直觉这人,是李甄窈无疑了。
“阿兄是想让我去找雪映姐姐劝解一二吗?”
穆尧忙点头:“正是正是,她现在也不愿见我。你好歹劝她别再多想,伤了身子还要受罪!”
晞婵应下:“阿兄放心。”
待穆尧走后,她眸中闪着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深意,眺望着天边渐升的一弯清冷春月。
约莫过了半炷香,晞婵站起身,携了婉娘,出府去了街中最大的那家酒楼。
。。。。。。
雪映的父亲是寒鸦酒楼的掌柜,和穆廷年是忘年之交,因此两家经常来往走动,无论是办事还是吃酒,穆廷年大多去寒鸦酒楼。寒鸦酒楼的后面有一处宅院,就是雪映家。
灯烛高照的平乐街,人群熙攘。
店家灯箱挂在铺面前不远,炽盛耀眼,照亮了整条平乐街。
再往上,不仅仅只有店铺招客的灯箱,还有万家灯火安静燃烧,投映着千姿百态的车马行人,仿佛一幕巨大的皮影戏,循规蹈矩,却又有各自的情状。
令人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
晞婵被雪家书童领着去了后堂,那边雪映听说她来,早在院中备茶等着,身后跟着一名年轻婢女。
这时候天热,晚间正是凉爽的时候,她们二人也就没去房中,而是在院里赏月慢谈。
雪映眼睛都红了,她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容貌,清秀可人,因为常年染病,既要不了命,也不用吃药,但身子却虚弱不见好转,面上微有苍白。平日虽多加调理,雪家夫妇也寻了不少偏方,但直至现在还是心里一难过,就轻轻咳嗽起来,眼睛红了一圈。
“是他喊你来的?当真是会折腾人。”
晞婵从小就很黏着雪映。雪映比她大几岁,女孩儿儿时总会对温柔大方的姐姐心生喜爱,尤其是每当她调皮闯祸后,雪映都安慰教导,耐心十足。
又因他们兄妹二人和雪映一块儿玩闹长大,关系自然而然就逐渐亲厚起来。
听她咳嗽,晞婵伸手帮着顺了顺气,才道:“也是我自己想来的,这次难得回到故乡,当然是要来看看雪映姐姐的。”
雪映分了几缕心神,半晌,仿若酝酿好怎样开口,忽地握住晞婵双手,浅色秋眸细细打量几眼比她小上几岁的容颜,忧切道:“我都听你阿兄说了,在那边可还适应?有没有人欺负你?伯父和随侯关系如同水火,想必李家待你也不会客气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