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初四时,因林家的一封报丧信,喜庆的年节戛然而止。
贾老太太突闻噩耗身心俱疲,好几日吃喝不下,之前还是装病,如今是真病了。
在林家报丧的人走后,没两日金陵那边也有派人来,林府最近的变化和所作所为,一五一十都清楚告知。
没想到临到了了,被姑苏林家摘了桃子,林如海竟如此快就接受了林泽这个继子,之前可死活不同意的。
十二岁的年纪是不用林如海另娶妇人来教养的,往后林家跟贾家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姻亲了,除了一个黛玉,彻底没什么关系了。
作为贾敏的嫡亲大哥,赦大老爷一点不悲伤,装都不想装,该喝酒喝酒,该听戏听戏,眼里完全没有这个妹妹。
老太太瞧着不舒坦,让人去把贾赦逮来。
赦大老爷懒怠应付她,索性在外夜夜笙歌,家都不回来,全让邢大太太一人应付,更是惹人笑话一场。
相对于赦大老爷的明目张胆,其他爷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悄咪咪能够容忍,贾政在家中与请客闲谈,贾琏跟贾珍父子在宁国府喝酒玩乐,反正不出门就行。
除了府里的太太姑娘还有所顾忌,爷们是半点不在意的,这也间接让王熙凤等没见过贾敏之人放松不少,对贾敏也少了些许敬畏。
守孝这个事情,当然是能不做就不做的,意思意思就行。
京中有好事者持续观望贾府作为,贾敏死了,林如海过继的消息还没传入京城,续弦不续弦甚至有人开了赌局。
年节正是闲来无事好交流的时候,掐指算着这四家人中还有什么姑娘能够匹配林如海,可别又送个少女过去,林如海就有福咯。
为过个好年忙活好一阵子的琏二奶奶总算能缓口气,在自个屋子里歪着休息,小丫头轻轻给她敲着腿,屋里烧着炭盆,外头的冷意全然感受不到。
爷们不在家,府里不办酒,清闲下来才知道啥叫悠闲。
前头林府送来的八百两,解了她燃眉之急,手头宽裕不少,办事就没那么抠抠搜搜,着实过了个好年。
这外头是真的冷,出去一会儿,披风上都能积雪不少。
平儿坐在榻上拨弄算盘,核算今年的支出花费,年前不少庄子都送了东西来,比去年又少了些许,尤其是远些的庄子,已经没什么产出了,年后若不想着节省,只怕日子不好过。
“奶奶,又是一笔烂账。”
平儿摇摇头,不想算下去,“府里花销越来越大,银钱却越来越少,此番林家节礼一千八百两,结果太太只给了八百两,唉…”
琏二奶奶翻了个白眼,挑起一颗果脯塞进嘴,“也就这一笔了,往后估计不会再有。平儿,你瞧林府这次送的东西,除了银子,只有一些土仪,与往年算下来,其实薄了不止一大半,还是人走茶凉了啊。”
“奶奶,之前送的才算多,谁家当家人能同意。如今的继承人听说不是个好惹的,姑奶奶走得匆忙,听报信的说,那林小子入府当日人就没了。”
平儿很难不联想到一块。
“这才是他高明的地方,说出去谁能信,他一个孩子当日进府就能搅风搅雨?除非姑奶奶是被气死的。”
王熙凤摇头叹息,“不过这也站不住脚,姑奶奶无嗣这事被人说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怎么着。林小子就算嘴巴不饶人,姑奶奶是他嫡母,大不了打一顿,什么气不能出,用得着气死自个吗?”
平儿同意这说法的,“不过老太太似乎不觉得跟林家小子无关。”
“呵~就算有关系,咱家能怎么着?再有动作,估计要被人戳脊梁骨,说婆家要谋害林家子嗣,贪图林家银钱。这种事坐实出去,二老爷和宝玉都不用走仕途了,咱们几家老亲的姑娘都嫁不出去。”
王熙凤也是耻笑,“林家好大笔银钱,此番拿不到了,只能看林姑爷有几分疼惜林妹妹,给她准备多少嫁妆了。”
“可不是,”
平儿摇摇头,“给多了还怕林家小子使坏。”
“那不很正常?是我,我也不会多给的。”
王熙凤理所当然道,“说来那小子来头不小,是林氏族长的嫡孙儿,逼着林如海过继,还对贾家的下人秋后算账,全部抄家绑了,带到林氏宗族修路干活,给林家的祭田都多开了十几亩。”
“不会吧,威胁林姑爷?林姑爷没那么容易就范吧,不过就这起子小人,是我也这么干,整日说三道四吃酒赌钱的,对奶奶还没句好话。”
王熙凤冷冷一哼,“我还算好的,瞧瞧大太太和珠大奶奶,丫头都比她们体面,再看看哥儿姑娘身边的奶嬷嬷,哪个不需要敬着。”
“奶奶,林小爷这么干,老太太只怕不高兴。二爷不是要去吊丧吗?找林家讨说法的事不会要落到二爷头上吧?”
平儿有些忧心。
王熙凤不在意,“你们家二爷能干这等事?他一个小辈去指摘一个长辈?不被人赶出来都是好的,老太太还指望他把林妹妹接进府呢。”
“这理倒是不错,但是瞧着不太对呀,之前老太太总说姑奶奶是她的心头肉,在府里也是一等一的体面人,怎的却没让大家伙儿守孝。”
平儿不解,“论理,府上几位小爷该守孝的,二爷今儿个穿了个素点的,结果看见宝二爷那身大红衣裳根本没换。”
“算了吧,老太太惯来享受,又怎么舍得让宝玉受累,反正拒着不让出去就行,二爷要出门,还是得仔细些。”
王熙凤不想多管宝玉,也轮不到她管。
“平儿,去给二爷收拾行装,这次去,估计要些时候,回来应该就把林妹妹也一起带来了,得跟他交代声,可别一个字不写回来,让我们做睁眼瞎,着急忙慌的安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