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沉默了,他不敢拿谢旌的命做赌注。
“老大你没事啦!”
老三、老四、老五以及几个兄弟见到青偃,面露喜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青偃看见那几张糙脸,尤其是寒风中老三那个光溜溜的脑门,见他们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心中一热,连眼眶也不禁一酸。
只是这热和酸,在下一瞬间便都化成了冷。
枪眼堵住了她的太阳穴,低低的慵懒声音在她身前响起:“在我的脖子被割断前,我的枪也能打穿你的脑袋,你要不信,也可以试试。”
青偃不可置信,按她和谢旌的姿势,他几乎是反手将枪堵在了她脑袋上,而她竟然没察觉!
谢旌——不是一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吗?
青偃迅速地在脑中回想前世。她和谢旌没有正式交过手,对他的印象全部来自报纸上的花边新闻。自然,另一个缘由是他很短命,两年后,也就是庆云十三年,他爹谢明承被曹穆山灭了,谢家满门无一生还,也是十分惨烈。
青偃出了一背的冷汗。是她大意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这只黄雀却不是她,而是谢旌。
眼前这局,怎么破?
脑子飞速运转。求饶?她很了解顾怀,他不吃那套。反击?她不知谢旌实力如何,但按他能不动声色将枪堵在她脑上这一手,她一动,极有可能脑袋就开花了。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选择,诈他。
青偃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曹嘉年,今日我们围剿你,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她笑了笑,语调却依旧是阴冷的:“那我们就试试,到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曹嘉年是淮省军阀曹穆山的爱子。此时,曹穆山和谢旌的老子谢明承虽然面上一团和气,但实则私下暗斗不断,以两年后曹穆山灭了谢明承满门来看,这仇怕是早就结深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就当绑错了人,希望能从中获得一线生机。
山间寒风刺骨,不停不歇地刮着。青偃后背的汗早就干了,整个人冻得麻木。她不自禁地用力捏了捏刀柄,生怕不得不动手时,动作有一丝的滞缓。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许,脑后终于传来懒懒的声音:“我不是曹嘉年。据我所知,那小子前日里出了事,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青偃心中一喜,愿意和她说话,好兆头!她赶紧再接再厉。
“骗谁呢!我们做生意前,可都是打探过的。再说了,就你们这派头,除了曹嘉年,还能有谁?”
青偃装作不相信,哼了一声。
身后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鸡同鸭讲。你要不相信,那就下刀子。”
不行,再谈下去就要崩了,青偃看了寨中最机灵的七宝一眼:“他们到底是谁,你们搞清楚了吗?”
七宝不知道青偃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位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是不是曹嘉年,但见青偃眼神有异,立刻明白该怎么作答,他傻傻地接口:“大致是不会错的,看年纪不会是曹穆山,那肯定是曹嘉年。”
谢旌皮笑肉不笑:“你们脑子里塞的都是草吗?你让你的人去马车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青偃狐疑,对七宝说:“去车里看看。”
七宝“哎”
了一声,跑去车里看了后回青偃:“老大,车上写了‘谢家’。”
青偃似信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丝犹豫:“你,真的不是曹嘉年?”
谢旌说:“不是。”
说到这里,应该可以谈和了。青偃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那个——我们搞错了,这位少爷,要不你放下你的枪,我放下我的刀?”
谢旌问她:“那你来说说,这怎么放?”
青偃将皮球反踢回给他:“您说怎么放呢?”
为了表示友好,她特地放柔了语气,还用了尊称“您”
。
谢旌倒回得很快:“数到一二三,一起放。要不然,你先放,我再放,也成啊。”
青偃看了看顾怀,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前世因顾怀杀了老三和七宝,为替两人报仇,她不知明着暗着找了他多少次。俗话说,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斗得久了,青偃真成了顾怀肚里的蛔虫,即便是面无表情的表情,她也能从中读出些什么。
而此刻,顾怀的表情明显有几分焦虑。也就是说,谢旌其实也没把握。
还有,顾怀的脸上眼里没有杀机。没有杀机,就有转机。
青偃眼神一暗,决定赌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