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絞著手指頭,「那……那就……」
說話間,遠遠一名臂粗腰圓,頭戴紅花的婦人走來,陳奶娘餘光瞥見,霎時變了臉色,來不及多勸說,她一把將善善抱起,急急忙忙招呼門房關上大門。
但王媒婆早有準備,手腳靈活地閃了進來,擋住了要合上的大門。她一手扶著門框,一邊腆著笑道:「陳婆子,你家主子在家嗎?我這有大好的消息要說。」
奶娘將善善拽到身後,冷下臉道:「我家小姐不在,你回吧!」
「不在也不打緊,我就在這等她回來。陳婆子,給我一杯茶喝。」
她說罷就要進去,奶娘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將她往裡走的路擋得嚴嚴實實。
陳奶娘揚聲:「你若是還不走,我就喊人來了!」
溫家家底殷實,養了不少護院,她這聲一喊,便有幾個膀大腰圓的護院拿著棍棒跑了出來,氣勢洶洶地站在眾人身後。
王媒婆頓時露了怯。
她仍不死心,瞥到躲在後面的善善,老臉擠出笑,「善姐兒,你娘在家嗎?我給你找了個爹!」
善善躲到奶娘身後,圓圓的小臉繃緊,也不應聲。
她認得這人的,三天兩頭就要跑到家中,說是要給她娘親說親。至於介紹的那些人,善善也不認得,只有奶娘每回提起都要發火。
溫家雖不是什麼鐘鳴鼎食的簪纓世族,但世代行商,家底也算豐厚。溫宜青生得貌美,性情淑均,手中握著偌大家業,雖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兒,卻還是有媒人前仆後繼的上門來提親。王媒婆就是跑得最勤快的那個。
王媒婆得了冷臉也不在意,自顧自接下:「這回讓我來說的,是城東的劉員外,家中富貴,品性也是極好的,他說了,溫家姑娘若是嫁過去,入門便讓她做正室……」
「呸!」
奶娘一口啐到她臉上,捂住善善的耳朵,破口大罵:「你這黑心肝的老貨!那劉員外七老八十,家中養了十多房妾,前頭剛從甜水巷抬了一頂轎子進門,什麼卑鄙齷齪、荒淫無恥的惡濁玩意,也有臉上門來糟踐我們小姐!」
王媒婆一揮帕子,肥臉上滿是輕蔑,「你們家姑娘帶著個不知從何處來的孩子,又不是那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瞧不上劉員外,難道還能攀上沈家的高枝不成?」
奶娘大怒。
善善被捂著耳朵,什麼吵鬧也聽不見。
王媒婆來的次數太多,娘親早教過她一句話也別聽。她就聽話的什麼也不聽,隻眼巴巴地往道路盡頭看去,盼望著娘親的轎子能從那兒出現。
忽然,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小乞丐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冰天雪地里,他跑得飛快,沒一會兒便到了眼前。
善善咧嘴一笑,拂開奶娘的手,歡快地跑出去。
她高興地道:「石頭哥哥!你來找我玩嗎?」
小乞丐搖搖頭,剛想說點什麼,他身後的道路盡頭又出現了一隊車馬,領頭是一匹威風高大的駿馬,拉著的馬車華貴,只遠遠一瞧,便知馬車裡的人出身不凡。
不只善善瞧見,大門口在吵架的眾人也瞧見了,齊齊停下聲,扭著頭看過去。這方圓都是溫家的府宅,來者必然是溫家的客人。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那一隊車馬浩浩蕩蕩在溫府門口停了下來。
石頭匆匆地對善善道:「等會兒。」
小乞丐湊過去,剛想說點什麼,馬車裡便伸出一隻腳,毫不留情地踢開了他。一個中年男人從馬車上下來,雙手插在袖中,許是路途勞累,沒半點好臉色:「擋著道了,臭乞丐!」
石頭避開身去,又有幾個銅板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也不嫌棄,彎著腰一枚一枚撿起來,仔細揣到懷裡。
他飛快地對善善道:「他們是來找你娘的。」
善善懵懵懂懂地看過去。
來人應當出身富貴,在寒冬臘月里也面色紅潤,卻態度倨傲,他抬頭看一眼溫家大宅的門匾,又居高臨下地乜了善善一眼,嘴裡不客氣地道:「小孩兒,雲城有個行商的溫家,是在這兒嗎?」
第2章
溫府門口。
善善與小乞丐一起並排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她抱著一盤點心,一塊一塊餵過去。
「石頭哥哥。」她托著圓圓的下巴,擔憂地說:「你是不是又瘦了?」
小乞丐沒吭聲,低頭狼吞虎咽地將點心塞進嘴裡。他吃得又快又急,也很仔細,一塊吃完了,連手指上的點心殘渣末也一點一點啄食得乾乾淨淨。
善善趕緊又遞過去一塊。
這一塊,他倒不急著吃了。他左右看了一圈,見門口空空蕩蕩,便將自己破破爛爛的外衣脫下,整整齊齊疊成一塊,放在冰涼的石階上,讓善善墊在屁股底下。
一個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像野狗一樣流浪的乞丐,一個是天真柔軟,稚嫩可愛,像是菩薩身邊童子一般的小姑娘,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會湊到一塊兒。
善善認得他也是意外。
去年上元節的時候,她與娘親一起看花燈,街上人流密集,擠得善善一不小心就和娘親走散了。她那時慌得不得了,站在原地號啕大哭,就是被眼前的乞丐哥哥撿到,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回到娘親身邊。
第二回見到他的時候,他在和野狗搶吃食。
善善知道,只有爹娘不要了的小孩才會變成街上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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