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餐桌上和乐融融的一家四口,不知怎地,她有种想笑的念头。而她也确实扯了扯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正好被坐在主位上不经意间转头的男人看到,顿时脸色一黑,“站在那当什么木杵!连家宴都会迟到,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身旁应该是‘太太’的妩媚女人马上偎了上去,伸手柔柔拍打他的背,“泽章,你也别怪小童了,小童身体虚,昨天在外面玩了一整夜,今天肯定要多休息一下,而且他平常不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忘了今天是家宴也是正常的,你别气坏了身子。”
这女人到底是在灭火还是添油呢?陈容看了她一眼,从她话里得出了两点。一是‘他’昨天晚上没回家,估计这就是她身上那些痕迹与下身不适的原因,那就可以粗略计算出,‘他’毒品注射过量的时间是今天白天,而她变成‘他’也才几个小时的功夫。
另一个,却是‘他’平常并没有与他们一起吃饭,而现在之所以会被叫过来,只是因为那所谓的家宴,而且,看样子,这女人很不喜欢‘他’参加这个家宴呐。
陈容心里有些堵,看着那位脸色又黑了点的‘老爷’,在心里叹气,只怕这顿饭不怎么好吃。
果然,夏泽章不听则已,一听到这话,手中的筷子猛的拍在桌上,“忘了?连家宴都能忘你还有什么不能忘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的?但看那女人与她身旁那个一看就是她女儿的女孩脸上隐隐的得意,陈容估计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干脆低头看着脚面,有种懦弱的意味。
以‘他’戴了那副眼镜后呆板的形象来看……这种骂不还口的应对应该错不了。
见状,甜美女孩的眼角露出不屑神态,起身攀着夏泽章甜甜开口,“夏童,如果不想参加家宴就直说嘛,干嘛玩迟到的把戏呢,你开口了,爸爸肯定会准许的。”
“夏绯,坐下吃饭。”
坐在首位右下侧一直沉默的男子放下碗淡淡说道。陈容稍稍抬头看了看眉目与那女人有些微相似但给人感觉完全不同的他,他温和的回以一笑,“过来吃饭吧,以后别夜不归宿了,家人都会担心的。”
说完转身朝站在旁边的佣人示意,“给二少爷布碗。”
担心?目前为止她可没听人关心过‘他’昨天为什么没回来的原因啊……陈容在心里嗤笑了声,但既然有人给她台阶下,她是不会不识相的。
走向餐桌的那几步路陈容走得很舒服,那两个女人扭曲的神情非常能取悦她。
只可惜,她本来还期待着能借着‘他’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呢。
陈容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目前她唯一有好感,为她说话的男子,却见对方也正看向她,一惊之下立即垂下眼睑。
“小童啊,怎么见了长辈也不知道叫一声啊?你不叫我倒没事,但你连你爸爸都不叫那就太不孝了。别不是你爸爸骂了你你就连爸爸都不叫了吧。”
抬眼看着这个笑魇如花的女人,陈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了,不得不说,她这个后妈做得很称职。
陈容放下手中才从佣人手中接过的筷子,站起身细声说了句,“爸。”
眼睛掠过女人,“……妈。”
好廉价的两个词,陈容心想。
“哎呀小童,你可终于肯叫我一声妈了!”
耳边是明显夸张过头的欣喜话语,陈容抬头看了眼女人口中的‘泽章’,却见他眼中满是复杂情绪。看来她这声妈叫亏了。陈容转头看了眼之前帮他解围的男子,却见他眼中有几丝惊喜,还有几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一个年纪一看就知道比‘他’大许多的哥哥,一个比‘他’小的妹妹……陈容低下头吃饭,这情况还真是复杂。
或许她猜错了,那女人不是后妈,‘他’才是这个家的外来者?
噩梦
陈容六岁的时候,那个对她们虽然谈不上亲切但绝对温和的孤儿院院长就去世了,新的院长据说是城里某个高官的亲戚,因为犯了事所以暂时被发配到郊区。
新的院长在孤儿院五年,也就贪了院里五年的资款。
那五年内,本就只得温饱的他们日子更是难以持续了。那个吸毒过量而死的姐姐,就是因为不愿再在院里消耗粮食,才跟着男友跑出去的。
那五年之中,唯一能吃到肉,并且不需要与人抢也可以吃饱的机会,是领导来视察的时候。
而且还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在那张摆满了肉的桌子上——因为新院长怕这些一年都闻不到肉香的孩子当着领导的面狼吞虎咽,而引起领导的怀疑。
所以陈容从小就练就了一门本事——她吃饭很斯文,在别人眼中她是细嚼慢咽,实际上一碗饭她可以两分钟搞定。
而且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都可以将饭菜往胃里塞——领导并不是看着日子挑你身体好的时候才来的。
所以尽管此时手指尖仍在麻木,胃也在翻腾着想吐,她还是就着放在面前的青菜吃了一碗饭。放下碗之后刚抬起头,就见桌上的四人都惊讶的看着自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吃饭的速度过快了。
冷汗从背脊流下,她站起身,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我吃饱了,大家慢吃。”
一脱离厅内几人的视线范围,挺直的背脊立刻就弯蜷下去,拖着沉重的身体勉强走回房间,将门关起反锁,无力的身子立时顺着门板滑落在地,在地上倚了好几分钟后,她才有起身的力气,勉强走到床前,直接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