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是王甫的意思,因為對王甫來說,半夜叮人還唱歌的蚊子;吃了一口才發現有半條蟲的桃子;還有悶聲不響一肚子壞水的郭禧都特別討厭。相比之下,陽球有個寵妾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兒,這位宦官的女婿好歹算半個自己人,怎麼也有幾分香火情吧,反正肯定比郭禧靠譜。
因為廷尉郭禧一直沒有繳納上任錢,王甫找了個黃門令負責催債,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能壞了朝廷賣官的規矩。
據說上一個奉命催債的督郵連廷尉大人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幾個凶神惡煞的負責抓捕犯人的皂衣吏給嚇尿了。那些皂衣吏有著官差的底氣外加強盜的兇悍,還牽著兩條半人高的大獵狗,真的好嚇人。
黃門令召集了幾十個帶刀侍衛,終於鼓足勇氣上廷尉府去堵門,誰知道撲了一個空,只見房樑上垂下來一根細麻繩,晃晃悠悠地懸掛著官印,郭禧早在三天前就掛印歸去,據說並沒有回陽翟老家,不知道上哪去了。
自從幼子慘死在眼前,喬玄就病了,準備辭官休養。但自稱有病這個藉口已經被用爛了,搞得真有病也像裝病一樣。喬玄的請辭表簡直讓人耳目一,他把這幾年發生的災變異事比如日蝕、地震、皇宮不明原因起火什麼的全都歸咎到自己身上,請求引咎辭職。
喬玄大約是這麼說的:「怪我,怪我,日蝕月食、地震洪水、流星墜地,南苑起火全都怪我。天人感應嘛,必須是太尉的責任。」
這封請辭表已經牛上天了,偏偏滿朝文武都無話可說,因為這些年換了十幾個太尉,都是因為日蝕地震之類的災異現象。喬玄這個不當太尉的理由,沒毛病。
太尉出缺,皇帝劉宏手中又多了一個可以售賣的官職,明碼標價一億錢。
然而自從宦官專權以來,太尉已經變成了一個榮譽性職位,根本沒多少實權。傻子才肯出一億錢,去買一個隨時都可能被罷免、分分鐘滾回老家的太尉。還不如花上兩千萬錢買個郡太守,又便宜又實惠,不但能輕鬆撈回本錢,說不準還能大賺特賺。
於是太尉成了滯銷貨,無人問津。劉宏只好開展打折促銷活動,揮淚賤賣。最終,名將段熲出一千萬錢,以一成的折扣價當上了太尉。
四月,王甫休沐不在宮中,司隸校尉陽球入宮面見劉宏,從王甫指使乾兒子王萌綁架喬玄幼子說起,把王甫這些年的諸般惡行都抖了出來。請求誅滅賊臣王甫。
恰好最近宮裡鬧鬼,據說是被王甫誣陷,全族男丁被殺,冤死在暴室的宋皇后怨氣難消,化為厲鬼。
宋皇后活著的時候,淑靜守禮,優雅端莊,笑不露齒,行不露足,是個標準的世家女。劉宏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古板無的女人,但一想到宋皇后變成了鬼,一向相信鬼神天命之說的劉宏就有點怕她了。
也不怪劉宏迷信,畢竟對劉宏來說,除了天命和鬼神保佑,還有什麼力量能讓他這個小小的亭侯突然繼承皇位呢?瞧瞧王甫幹的好事,害死宋皇后,還冤殺了皇后的父兄。真是該死。
況且就算不提怕鬼這茬子事,劉宏也已經忍耐不了王甫的跋扈專權,早就想收拾他了。
陽球領了捉拿王甫及其黨羽的聖旨,連夜把王甫,以及王甫的另一個乾兒子沛國相王吉,還有諂媚王甫的太尉段熲一起五花大綁送入監牢。
說是審問,但陽球根本什麼都不審也不問,就是親自動手拷打王甫,打了又打,用刑後再用刑。
把十八般酷刑都嘗了一遍,嘴裡塞滿泥土,連一顆牙齒都沒剩下,不成人形的王甫蜷縮在塵土中,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郭禧,那個人審案真是溫和呀,從來不濫用刑罰,他當初怎麼就看郭禧不順眼呢?
王甫死了,和兩位乾兒子在黃泉聚。他的屍體被陽球擺在城門口示眾,慘遭野狗舔食。
段熲也死了,他和張奐並列「涼州三明」,都是讓羌人聞風喪膽、威震邊塞的一代名將。一個因為去捧宦官的臭腳,稀里糊塗地丟了性命。一個因為不肯阿附宦官,丟官罷職癱瘓在床。說不清哪個更倒霉。
郭禧徘徊在荀昱的墓前,良久,撫著墓碑幽幽道:「伯脩,伯脩,王甫伏誅了。這地方青山綠水,你長眠在此,想必十分愜意。不像我,勞碌命,去混酒喝,居然拐回來一個臭小子。」
他這輩子為人臣,結果朝政日非,江河日下。為人友,結果老友荀昱長眠於地下,墳頭草半人高。為人伯父,結果一不小心把郭嘉帶成了一個小浪子。惟一欣慰的是:潁川這地方,名士多如狗,隱士滿地走。從今往後,小酌怡情也好,痛飲狂歌也罷,都不愁沒人作伴了。
後來,郭鴻出仕。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他是潁川陽翟郭氏家族的第七個廷尉。
第23章
郭嘉的冠禮 荀爽,潁川潁陰人,荀彧的六叔,荀氏八龍之一。
他最初接到的任命是平原國相,正走在赴任的路上,又被拜為光祿勛。光祿勛才當了三天,升任司空。從被迫終結閒雲野鶴的隱士生活的一介布衣,到官至三公,僅僅用了三個月。
這個升官度,天下震驚。一不小心成了董卓千金買馬骨的那副馬骨,荀爽很無奈:武力脅迫當官,董仲穎這是拉攏世家還是想和世家結怨呢?
為了籠絡人心,董卓任用韓馥、劉岱、孔融、張邈等名士,讓他們在地方上擔任州刺史等要職。就連和他有嫌隙的袁紹、鮑信等人也都被授予官職,以示不計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