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了,拂过树梢,有枯叶飘落。
方临接过一片,知道这是天气渐渐转凉,万物凋零,进入蛰伏。
他更知道,秋收冬藏乃自然之理,它们默默积蓄,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便会有万千花开。
……
就这么逛了一天。
一家人自是高高兴兴。对了,方临没曾想,方父平素跟木头似的,竟给他上了一课,主动给方母买了根木钗,他也连忙给田萱挑选了根头绳——田萱头发稍短,路上卖掉了头发,还没长太长。
傍晚,回到西巷胡同,方母在门口择菜,和旁边人家的邱婆婆絮叨着,说着今日去看戏之事。
这时满娭毑买菜回来经过——往日如买菜的活计,自然是春桃干的,昨日经过欧夫子训斥,她今日才难得开始干活,正好听到这话。
“真是乡下小地方来的,看个戏那么高兴,没见过世面。”
她撇嘴道。
“我是没见过世面,可我有個好儿子,不像是有些人家的儿子是个二流子,整天不干正事,更别说带他娘看戏了。”
方母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回怼过去。
“好稀罕似的,我这人就不喜欢看戏。”
满娭毑被戳到肺管子,强自辩解了一句,扭着屁股狼狈‘逃’回去了。
……
这边,方临来到桂花树下,找欧夫子唠嗑——话说,他挺喜欢欧夫子、刘掌柜,每次闲聊,总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 “说到看戏,我这里有个小案例。”
欧夫子躺在藤椅上,说着直了下腰,想喝口水。
“欧夫子您说。”
方临拿起竹筒递过。
欧夫子点点头,一副‘你小子孺子可教’的表情,呷了口水道:“开国初年,有一地方富绅,姓柳,自号戏中人。从他给自己起的外号中不难看出,这是个酷爱戏曲之人,不仅喜欢看戏,还能自编自导自演,家中养了个戏班子,大约十余人,只要得空,就与戏班子一起排练……
这日,柳富绅正敲敲打打排练一出剧目,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砰砰砰急促敲门声,原来是官府中人,将门叫开,闯入进来,将他抓走了。
为何呢?因为太祖颁发‘严禁民间声色’的禁令。太祖有言,声色乃伐性之斧,易于溺人,一有沉溺,则祸乱生,甚于鸠毒。”
欧夫子说着,深以为然:“声色犬马迷人眼,原本的好官,若是沉溺其中,也容易堕落……可如今,勾栏瓦舍没了,说书唱戏的却走入茶馆酒楼,四海皆然。开国初年,太祖只允许教坊司唱戏,只允许唱忠孝戏段,如今,法虽在而令难达,靡靡之音不绝。”
“就说前些日子,有一出《西厢记》新戏,好像说的是什么情情爱爱的,但偏偏去看者不计其数,人山人海……简直荒唐,不成样子,今不如古啊!”
他叹息着。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
方临思索了下,却是说出了不同意见:“开国之初,百废待兴,百姓需专心生产,不能沉迷声色,搞乱七八糟,太祖之禁令可以理解。而如今,许多百姓吃饱穿暖,有更多需求在所难免,此人之天性。”
“哦?”
欧夫子听了这番话,惊讶看了方临一眼,虽然他仍坚持传统,并不赞同,但也给予了肯定、鼓励。
……
与欧夫子唠嗑一阵,方临回去。
此时,漫天金红的火烧云,暮风徐徐,方父坐在门槛边歇息,方母在不远处择菜,厨房里传来田萱收拾锅碗瓢盆咣咣当当的声音。
炊烟从烟囱冒出,徐徐升起,便是人间烟火味儿。
方临心中一片安宁,感觉仿佛在此刻,一家人才真正算是真正在府城落脚安定。
而这时,从府城离开的小河村人,紧赶慢赶,也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和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