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就忘了呢,怎麼敢忘?!那時的江存川有多寵沈喻,他怎麼竟然忘得一乾二淨?!
沈向書十歲那年,江家邀請他和沈喻去做客。
——準確來說,是江存川邀請沈喻去做客,沈向書是擔心沈喻害怕,被拉來陪沈喻的。
兩人在江家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沈喻是江存川的小寶貝,被他哄著勸著,還得讓江存川親手餵他小蛋糕吃。
「不吃了……」沈喻去推勺子,小嘴撅起,「小魚吃飽了,不要了。」
江存川跟沈喻一邊兒大,卻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柔聲哄著他:「再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沈喻自從八歲落水,生了一場大病之後,身子骨就越發瘦弱了,瞧著伶仃一個。江存川看著他,總是疑心他會被風吹跑,所以逮到機會就拼命地往他嘴裡塞東西,誓要把沈喻餵成一個小胖子不可。
可奇了怪了,沈喻的小身板兒就像一個小小的黑洞,多少東西丟下去,下回他再見沈喻,還是那樣瘦骨伶仃的一個人。
「不吃,不吃!」沈喻被江存川拉著餵飯,也發了脾氣,輕輕踹了江存川一腳,跑了。
「小少爺,要不要去把沈喻少爺找回來?」身旁的傭人俯下身問。
江存川搖了搖頭,無奈一笑,笑里儘是寵溺:「讓他自己去玩一會兒吧,等餓了他會知道回來找我的。」
沈小魚,他最了解了。
等他餓了,一定又會眼淚汪汪地跑回來,眼巴巴地叫他「小叔」,讓自己用勺子餵他蛋糕吃。
所以江存川不急。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一「不急」,讓沈喻出了大岔子。
沒過多久,一個女傭忽然行色匆匆地從花園跑來,驚惶地對江存川說:「不好了,沈喻少爺掉進泳池裡,嗆著了!」
江存川腦袋轟的一聲,血色盡褪。
他連自己怎麼跑到泳池邊的都記不清,好在家裡傭人會水的多,沈喻早被人撈了上來。沒有大礙,只是嚇著了,蒼白著一張小臉,小聲地哭。
一見到江存川,小聲啜泣立刻變成了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叫他「小叔」。
「小魚,不哭。」江存川拍著沈喻的後背,冷冽的眼神掃過面前的一群傭人,「怎麼回事?」
沈喻不會游泳,而且怕水,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主動靠近泳池。
除非……是有人故意要他掉進水裡。
沈向書混在人群里,臉色也嚇得蒼白,不敢說話。卻還是不小心和江存川對上了眼神,嚇得他連忙低下頭,但還是被江存川抓住了把柄。
江存川眼睛微眯:「沈向書……」
「不是小書。」沈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握住了江存川的手,濕漉漉、冰涼涼的,一雙鹿眼執拗地看著江存川,「和小書沒關係,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傻孩子,他不知道他越是解釋,就越顯得欲蓋彌彰。
沈向書自然也想到了,他用一種恨恨的眼神盯著沈喻,似乎在埋怨他為什麼把自己推到江存川面前。
沈喻的腦袋裡卻想不到那麼多,他只是執著地看著江存川,一定要他答應自己。
於是江存川只好低頭:「好,不是沈向書,和他沒有關係。」
沈喻這才放心,乖乖聽從江存川的安排,去客房換洗。
然而他一走,江存川就丟掉了那偽善的面孔,他用一種仿若結冰的眼神盯著沈向書:「為什麼要把小魚推進水裡?」
「沒、沒有,不是我!」沈向書大聲否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江存川懶得和他多費口舌,直接叫人在院子裡挖了一個坑,把沈向書插進去,往裡面埋土。
江存川拉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姿態悠閒:「他什麼時候說,就什麼時候停,什麼時候求饒,就什麼時候把他挖出來。」
沈向書才十歲,哪裡經得起這麼嚇唬。尤其是鐵鍬一鐵鍬的黃土從他腦袋上淋下去,很快就沒過了他的小腿。他哭喊、掙扎,那些人卻死死地按著他,不許他動,反而因為嘴巴張得太大,吃進去好幾口土。
直到土堆埋到了沈向書的小腹,他才終於是怕了,崩潰大哭:「我承認,是我!是我讓他掉下去的!」
事情很簡單,沈向書不願自己只能作為沈喻的陪襯,和他大吵一架。沈喻追在他屁股後面道歉,一路跟到了泳池,兩人在爭執期間,沈向書失手把沈喻推了下去。
其實泳池邊有監控,江存川想知道真想輕而易舉,之所以這麼嚇唬沈向書,完全是因為——挾私報復。
他那麼疼愛的沈小魚,能輪得到你這麼設計欺負?
笑話。
在沈喻的再三懇求和暗示下,江存川才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江家和沈家的大人。他想著,沈向書經過此事,總會有所顧忌,收斂一些吧?
他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沈向書學乖,他就先因為這件事情做得太過火,被自己親爹連同大哥一起丟到了大洋彼岸留學。
直到滿十七歲生日那年,江存川才回國。
令他扼腕的是,五年不見,除卻沈喻對他的記憶變得迷糊不清之外,沈家的那群人,也是越發不做人了。
既然都不做人,那就都別活了!
江存川猛地出手,一把揪住了沈向書後腦的頭髮,強迫他抬頭。沈向書疼得呲牙裂嘴,強忍著沒敢動手:「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