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抬也不抬,只管讓人替他斟酒。他拿到滿盞的酒,聞著酒香,沉湎其中,輕輕撮了一口,美洋洋的閉上眼。
「嗯?你一個小卒子,找孤有何事啊?」
雖然是問話,但並沒有將眼睛看向陳諾,甚至連掃視一眼的欲望也沒有。
陳諾很是懂規矩,仍是低著頭,躬身回話:「聽說使君大人近來遇到了煩心事,小的就是來替大人解憂的。」
韓馥一聽,重重放下酒盞,瞪視著陳諾,冷聲笑道:「好大的膽子呀,你且說說孤有何憂之有?」
陳諾看了他旁邊斟酒的婢女一眼,可惜這個暗示沒有讓韓馥立即明白,陳諾只好點破:「此是國事,人多了只怕不好吧?」
韓馥聽他一說,這才很不情願的揮手讓兩邊婢女都退了下去,室內就只剩下他兩個了。
韓馥自個斟了盞酒,自喝了,命令陳諾可以開口了。陳諾稱了聲諾,將公孫瓚南來,袁紹東歸,冀州面臨左狼右虎的局面點破。
繼而說道:「公孫瓚藉口討伐董卓,想要效仿假道滅虢之事,趁機鯨吞冀州,這是世人皆知。而袁紹,也想扮作好人,說什麼替使君你分憂,實則是想以威逼利誘的卑鄙手段達到公孫瓚同樣的目的。
這兩個人一個是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一個雖則出生低微,卻以軍功一步步起家,手握重兵,獨步幽州。他兩個都是狼子野心,都想要得到冀州。而使君大人你自然不想失去自己的地盤,卻又不想同時得罪他兩個,這正是使君眼下的憂慮,不知我分析得對不對?」
陳諾一路侃侃而談下去,把韓馥都聽得呆愣了,手上的水酒端了半天忘了喝到肚子裡。
等到陳諾說完,韓馥立即放下酒盞,走下席面,拉著陳諾的手問趙浮將軍的好。接著拉著他坐到自己的蓆子邊,替陳諾也斟了一盞酒,勸陳諾喝下。
面對韓馥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陳諾客氣兩句,倒是坦然接受,沒有絲毫拘謹。
韓馥要他喝酒,他也就端起酒盞,在韓馥的目注下仰脖子一干而淨。
韓馥迫不及待的又給陳諾斟滿一盞,說道:「剛才你說是為孤解憂來了,且說說你的辦法。」
陳諾先捧韓馥的冀州,說冀州有錢有糧,又有甲士百萬,不可謂勢力不雄厚,先給韓馥吃了顆定心丸。
韓馥聽陳諾這麼一說,點了點頭,嗯,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接著,陳諾又指出,袁紹雖然家世顯赫,但他目前無錢無糧,又沒有地盤,是空有一副骨架,實際無肉。
「而他袁紹目前所駐紮地延津,距離趙浮趙將軍的駐地河陽極近,若趙將軍東來,袁紹必然懾於其威,不敢亂來。使君你再切斷袁軍的糧草供應,那麼袁紹縱然有通天本領,又能奈使君何?」
「有理,有理!」
韓馥被陳諾一說,不由挺起胸脯,以手捋須。好久沒有此時的自信了,他在心裡想,看來袁紹也不過如此嘛。
但他想到一人,又是皺眉:「不行,不行。袁紹雖然不足為慮,但奈公孫瓚何?」
陳諾自然知道在此前他韓馥就曾經跟公孫瓚打了數戰,人家公孫瓚可是以抗擊烏丸起家的,烏丸那麼難對付公孫瓚都輕易擺平了,韓馥這個庸才手上雖然有人也不知道用,怎能不每戰必敗?
韓馥也許是被公孫瓚給打怕了,這才在袁紹提出讓他接管冀州的事情上不但不怒,反是有所動搖。只是韓馥有此想法,到底奈何不了部下堅持不退讓,這才是韓馥苦惱的地方。
陳諾輕輕一笑,抓起酒盞,發現空的,只好重又放下。
韓馥此時似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並沒有覺得任何不妥,立即給陳諾空盞斟滿酒。
陳諾告謝,韓馥則眼巴巴的看著陳諾喝下,急迫的想要從他口裡找到答案。
陳諾放下酒盞,緩緩說道:「公孫瓚占據幽州,手上握有重兵,又有王牌之師白馬義從,的確難以對付,我也知道使君正為此頭痛。可以說,如果沒有公孫瓚,這一切問題也都不是問題了,他才是冀州的禍心。」
韓馥長長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
「不過使君勿憂!我此來,正是為了此人。」
韓馥眼睛一亮,趕緊問道:「哦,你有何妙策?」
陳諾神秘一笑:「公孫瓚雖然厲害,但他雙拳難敵四手。我們可以在他後院點上一把火,給他找一個敵人,這樣公孫瓚自顧都不暇,還有什麼精力襲擾使君大人呢?」
「後院?」
韓馥捋起鬍鬚,眯起眼仔細想了一想:「你是說烏丸?」
陳諾笑道:「我聽說早在先時,遼西烏丸曾與漁陽張純等起兵背叛朝廷,張純自稱彌天將軍、安定王,攻略周邊。公孫瓚雖然左右出擊,降服屬國烏丸,但卻對張純等勢力無能為力。
最後還是朝廷派太傅劉虞為幽州牧,誘斬張純。張純敗後,公孫瓚再次出擊,烏丸潰散,到如今都已經不能形成氣候,對公孫瓚自然形成不了威脅。不過,必要時也可以不妨一用。」
韓馥聽他這麼一說,算是否定了。
他仔細一想,問道:「不是?難道是劉虞劉太傅?可他向與袁紹交好,袁紹正利用公孫瓚向孤逼宮呢,他只怕不會為孤得罪袁紹。更何況,劉太傅他自視甚高,未必會為我所用。」
陳諾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劉虞。
劉虞先時是朝廷任命的幽州牧,但幽州實際的控制權在公孫瓚手上,公孫瓚有兵。劉虞雖恨公孫瓚跋扈,但也沒到翻臉的地步,怎肯為了他韓馥得罪公孫瓚?
「哪到底是誰?」
眼看韓馥急了,陳諾也不賣關子了,笑道:「使君難道忘了,當年黃巾之亂後,雖然張角等被朝廷征滅,但各地的反抗仍是不斷,有不滅反增的趨勢。就是河北這一帶,到如今那也是不太平啊,只怕冀州在他們手上都吃了不少苦頭呢。」
韓馥臉色一變,陳諾這麼一說,他是明白了過來。
他突然站了起來,聲音因情緒的激動而不覺抬高:「你是說那幫黑山賊子?」
陳諾早猜到韓馥肯定會不高興,畢竟在此之前黑山群盜可是他冀州打擊的對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