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是一個很不錯的男生,不出意外的話,靳曉甜應該會很幸福。這樣就好。
回自己宿舍的時候,方喬發現一個人影站在自己樓底下,他走過去一看,發現竟然是晏子誠。
晏子誠手裡夾著一根煙,菸頭閃爍著暗紅色的微光,襯得他的表情有些陰鬱。
方喬拿下他手裡的煙,掐滅了丟到一邊,拉著他在路邊的長凳上坐下來。
「在等我?」
「你去哪裡了?」晏子誠不答反問。
「朋友請吃飯,一直折騰到現在。」方喬最後還是選擇了隱瞞。他有種預感,張凡出事的事情,對晏子誠一定也有很大的影響,貿然提及的話,可能會招來晏子誠的反感。
「是嗎?」晏子誠不置可否,沒有繼續追問。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方喬想著張凡的事情,不知不覺間開始走神,連晏子誠盯著他看都沒有察覺。
「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宿舍吧。」晏子誠突然站起來,背對著他,低聲說,「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方喬想拉住他,卻晚了一步。
接下來的幾天,劇場裡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晏子誠對方喬的態度,明顯變得疏遠了。中午的時候,兩人不再一起吃飯,平日裡也不再同進同出,單獨講戲之類的情況更是不再有了。
方喬明顯的感覺到,晏子誠是故意躲著自己,從那天晚上突然走掉開始,他就開始可以迴避他了。
靳曉甜偷偷跑來找方喬,問他是怎麼回事,方喬也一頭霧水,什麼都說不明白。兩人聊得太專注,以至於沒看到晏子誠掃過來的目光,也沒發現對方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由於晏子誠的低氣壓太過明顯,一連幾天,大家都過得小心翼翼。
方喬想和晏子誠好好談談,可是還等他抽出時間,就被廣播台一個電話叫走了。
一直在廣播台做一檔固定節目的播音系男生出了場小車禍,小腿脛骨骨折,大概要住院一個月左右才能恢復,廣播台一向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主播這種位置,實在是沒什麼替補的人員,此時出了一個不小的缺口,不得不讓實習期的人替補。按理來說,一般在這種情況下,播音系的大一生都是選目標,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偏偏就挑中了方喬。
方喬不好拒絕,只得答應,還好廣播的時段是中午十二點到一點半,除了吃不上午飯之外,倒也不會耽誤舞台劇那邊的彩排。
晏子誠接到廣播台師妹的電話,稱臨時徵用方喬一段時間,請他見諒。掛了電話之後,晏子誠的臉色更臭了。
靳曉甜仗著自己和他同級,不怕死的湊上來,笑眯眯的問:「晏同學,捨不得你家小師弟,就打個電話把人叫回來啊。你不是廣播台的頭頭嗎?這種事情很好搞定啊。」
晏子誠瞪了她一眼,難得的爆了句粗口,「捨不得個屁!廣播台出狀態,他去幫忙是應該的,我幹嘛要把他叫回來?」
「這不是本來就忙嘛,他中午還要去那邊,就沒時間吃飯了啊。」靳曉甜委屈的小聲嘟囔。
「一頓不吃也餓不死。」晏子誠板著臉說,開始趕人,「行了行了,你快去台上,楊澤叫你呢,別在我這兒轉悠了。」
靳曉甜轉了轉眼珠,故意大聲道:「要不……我抽空去給他送個飯好了,看他這麼可憐……」
晏子誠心裡一緊,沉下了臉色,終於不耐煩了,「沒你的事,別多管閒事。」
靳曉甜不以為意,反倒一副很得意的樣子,偷笑著跑了。
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還說晏子誠不悶騷?這種彆扭的性格,也就只有方喬才會當塊寶了。
最後,到了中午休息快要結束,下午排練即將開始的時候,楊澤突然發現不僅方喬沒出現,就連晏子誠都不見了。他在劇場裡大呼小叫了十分鐘之後,終於放棄,只是氣得咬牙切齒,暗罵這倆貨不靠譜。
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晏子誠避開楊澤,偷偷溜出劇場。他去校門口買了個兩份盒飯,拎著塑膠袋,晃晃悠悠的去了廣播台。
他在廣播台樓下猶豫了半天,最後還被認識的師妹揪住了,問了半天問題,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他看了看通往樓上的樓梯,深吸口氣,提步走了上去。
中午正好是廣播台最忙碌的時間段,留在這裡的人很多,晏子誠一進去,就引來一大片驚訝的目光。
他最近一直都在忙自己的期末作業,已經很少來廣播台這邊了,此時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突然出現,自然嚇了眾人一跳。
晏子誠擺擺手,示意眾人不用理他,自顧自朝著播音室去了。他的心緒煩亂,並沒有注意到背後隱約響起的竊竊私語聲。
播音室里,方喬一個人坐在裡面,垂頭念著手裡的稿件,神色溫柔。
晏子誠隨手搬了一個凳子,坐在播音室外面,托著腮看著方喬。
他沒有告訴方喬,幾天前的那個早上,他聽到那幾個表演系的學生,正在高聲議論著他們兩個的關係。那些話並不好聽,飽含著惡意的誹謗和揣測,令人作嘔。
其實那天,他感受到的恐慌,要遠遠大過於憤怒。
這個社會是怎麼樣的,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怎麼樣的,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和主流人群所不同的存在,終究是一個古怪的存在。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嘴上說著同性戀是正常的,眼神里卻閃動著或好奇或興奮的光芒,態度上無論是推崇還是貶低,說到底也還是把他們看做異類,而沒有把他們看做普普通通生活著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