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笏还在门外候着,柳柒也顾不得许多,不假思索地把人推上床,而后拉下床帐,警告道:“你若敢耍什么花样,我定不饶你。”
房门打开时,院内的蛙声和虫鸣喧嚣入耳。柳笏见儿子只穿着寝衣,笑道:“原来你已经入睡了。”
柳柒道:“方才沐了浴,尚无睡意,便拿了本书在床头番阅。父亲请进——”
柳笏迈步入内,在屏风外的八仙桌前坐定:“方才我好像听见了时卿的声音。”
柳柒眸光翕动,面不改色地道:“父亲说笑了,他怎会在我这里。”
柳笏笑道:“许是夜里风大,为父听错了。”
柳柒在另一侧坐下:“父亲深夜至此,可是有事要与儿说?”
柳笏点点头,正色道:“为父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返回扬州了,想与你说几句话。”
柳柒道:“请父亲训示。”
柳笏道:“你的性子太过仁慈,凡遇不平事就想着插一手,可是孩子啊,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独善其身便好,无需事事都做得圆满。”
柳柒知道他在提醒自己莫要插手左金吾卫上将军岑默之事,一时间没有接话。
“你呀你呀——”
柳笏轻叹一声,又道,“你若做不到,就舍了这身紫袍金带随我回扬州,替你母亲仔细打理商行,总归你也当过丞相,旁人定不会轻贱你的商人身份。”
柳柒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面上却镇定自若:“父亲不让我插手此事,那我就不再过问了。”
柳笏慈祥道:“你母亲这人你也知道,她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你,此次为父若非公干加身,她早随我入京了,若让她知道你时时刻刻都在涉险,恐怕又不得安宁。”
柳柒道:“让二老为儿担忧,是儿不孝。”
柳笏道:“为父今日仔细想了想,你这性子总得有人磨一磨才好,待我回去后就与你娘商议商议,替你寻门好亲事。京城的女子你不喜欢,江南的姑娘总归不会再拒绝了罢?一旦有了家室和牵挂,你就不会再莽撞行事。我和你娘上了年纪,都想过上儿孙绕膝的日子。”
柳柒眉心突突直跳,喃喃道:“阿妍儿女双全,且她每月都会回来探望,您和母亲何尝不是儿孙绕膝。”
柳笏被他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语调甚是无奈:“罢了罢了,我劝不动你,你只需记得今晚答应我的事就好。另外——储君之争也非易事,万万留心,凡事量力而行。若遇难处,切记派人告知为父和你的师父。”
柳柒点头:“谨记父亲教诲。”
柳笏又坐了片刻,而后起身:“夜里凉,你穿得单薄,早些歇息罢。”
柳柒将他送出房屋,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适才转身入内。
据方才云时卿所言,岑将军的事并非中书令从中作梗,那么此事就与二殿下的冠礼扯不上关系。
昭元帝奉行仁政,曾为了百姓在宫门前设置了登闻鼓,天子闻鼓登殿,无论大小事宜皆亲自授审。
数十年来,昭元帝一直南征北战、威震八方,同时也大力开放了商旅,与周边几国保持贸易往来,致使大邺朝的商业空前繁荣,且他轻徭薄税,百姓富足安乐,皆奉他为一代明君。
柳柒是昭元帝钦点的状元,当之无愧的天子门生,这些年深受昭元帝的青睐和器重,官至丞相后更是协理昭元帝定制了不少利国利民的策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把昭元帝和纪少游的那首诗联系起来。
怔然时,柳柒不自禁回想起昔日工布王穆歧被押解入京后,他曾当着文武百官说过的那句话——好一个“礼有世嫡,不传诸弟”
,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礼有世嫡,不传诸弟……
父亲百般阻挠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柳柒思绪烦忧,心不在焉地绕过屏风回到寝室,见床帐紧闭着,这才反应过来云时卿还在里面,遂挑开帐幔道:“云大人,你该回去了。”
云时卿侧卧在床,单手支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已至宵禁时刻,下官就这么出去的话,若是遇见巡城的禁卫军该如何是好?”
柳柒冷声道:“你哪次回去不是宵禁之后才动身的?这会儿装什么柔弱。”
云时卿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柳柒哂道:“怎么——云大人现在上了年纪,身子骨不中用,经不起折腾了?”
云时卿以牙还牙:“经不起折腾的应该是大人吧。”
柳柒自知斗不过这张嘴,懒得同他浪费唇舌,当即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
云时卿迅速起身去抓他的手,然而还未触碰上那片衣角,对方的掌风就已袭来,他迅速闪身躲避,再回头时,又有一道带了内力的掌风直逼面门。
只一瞬,两人就在床前打起来了,云时卿依旧只守不攻,最后被逼急了便张嘴喊道:“叔翁,柒郎欺——”
柳柒眼疾手快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住口!”
云时卿趁机把人推倒在床,欺身覆上:“原来大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柳柒语调淡漠:“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可是水火不容的政敌?”
“我没忘,”
云时卿道,“但是大人也别忘了,我可是替你疏解蛊毒的唯一人选,你如今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柳柒双手被他禁锢住了,挣不脱,也懒得去挣,索性挪开了视线。
云时卿掌心向下,落在他的腹部,陷进锦被里的身体骤然一僵,胸膛的起伏也在悄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