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是刚在那种哨子一样的声音?”
张起灵即使受伤也闷声不语,他低下头,捡起被吴邪压扁的的怪东西,凑到手电光下敲了敲,半晌,才慢慢的解释道,
“这应该是尸蹩的一个变种,这么小,怕是因为好几十年都没有喂食的原故。”
如果尸蹩足够大,比如鲁王宫水下盗洞里的那种个头,张起灵所向无敌的二指禅肯定能对付得绰绰有余,绝不会中招,但此尸蹩身材如此娇小,腰围还没比闷油瓶的指甲盖大,就算想戳人家的脊椎神经也找不准位置。吴邪不禁感叹,果然胖子才是真相帝,减肥是不对的,有时面对奇珍异兽,体重也是个优势,然后他又想,不知这次他算不算英雄救美。
张起灵趁他走神的当,已经捡起另一只被吴邪压扁的尸蹩,他把尸蹩的身体抻直,在尸蹩尾端猛地一拔,吴邪只觉耳中又是尖锐的一响,他眯起眼,忍受这股刺响所造成的痛楚逐渐弥散,勉强打起精神,去看闷油瓶拔下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青铜做的哨子。
“原来所谓能产生幻觉的六角铜铃,就是这种哨子。”
吴邪恍然大悟道,“哨子接在尸蹩的尾端,这种尸蹩像青蛙一样,依靠跳跃行动,跳跃过程中产生风压,就会弄响这枚哨子。”
闷油瓶点点头,说,
“小翠故事里,那个在棺材里消失的女尸,应该是这哨子制造出的幻觉。”
他站起身来,走到黑棺旁边,吴邪也跟随着他一起站起来,瞧着闷油瓶蹲下身,使劲一推黑棺,哗啦一声,棺材歪倒在一旁,露出承托棺木的巨型石台,说是石台,其实只有一个踏步的高度。闷油瓶弯下腰,在石台的一个角上摸了摸,只听‘吱呀’医生,石筑的入口就出现在了中央,正好卡着棺木的边界。闷油瓶持起手电,向着黑洞洞的入口深处照了一下,抬腿就想走下去。但一直沉默不语的吴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张起灵侧头,瞧见对方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
“小哥,你知道在下面你会看到什么吗?”
张起灵并不接话,平静的等他说完。
“你会看见一个结局。”
吴邪说,“这里是结局的一部分,你看了,就会知道,一直以来,我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并没有在骗你。”
张起灵愣怔了一下,甩开吴邪的手,敏捷的翻下密道。吴邪看着他再一次融解在黑暗中,不禁苦笑起来。
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刀山火海都陪他过来了不是吗。
这所谓的密室,实际上是个不大的,类似于祭台式的地方。之所以称为‘祭坛’,只因为当吴邪走下楼梯,第一脚踩上的就是一具尸体。
他把手电调换成最大档,向四周照去,接着就看到大大小小的尸体。有一些是大型家畜的,比如牛和鹿,还有几具人尸。所有的尸首都呈现一种极度脱水的模样,仿佛撒了气的皮球,只剩下一副破烂腐朽的皮囊散布在那里。偶尔有几具尸体仍还具有一些厚度,手电光照过去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些比刚才攻击他们的尸蹩体型还要娇小的东西吸附在尸体上,仿佛群畸形微小的婴儿在允吸母汁一般。
那些尸蹩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有的甚至还没那个青铜哨子大。使它们被定在原地,无法移动。
而张起灵,就站在这一片尸首之间,眼睛直直的凝望着黑暗中的祭坛。那里有一大片青铜碎片,四散在祭坛之上,早就无法辨认原来是何模样了。
他的表情在黑暗中已是不可寻,但浑身的痛苦从毛孔中倾斜而出,仿佛人的体味,遮不住,根深蒂固。
吴邪扭开头,不想瞧见张起灵这幅模样。他蹲下身,捡起一根骨头,拨弄散落在大型尸首间的,尸蹩的尸体。
“看来当初我三叔一时贪财,偷换了棺材中的女尸,差点闯了祸啊。”
吴邪没话找话的说,“这里的尸蹩应该是原来有人喂养的,瞧瞧这些大型动物的尸体,明显不是尸蹩们自己扑捉后再拖进洞里的。也不知道这些喂养它们的人,与张家有没有关系。”
张起灵的肩膀震动了一下,他发直的目光终于从破碎的青铜碎片上抽离,此时呆滞的望向吴邪。
“是张家喂养的。”
半晌,他似是自言自语的说,“以尸封棺,利用即将成煞的尸体的尸气,为尸蹩营造一种身处尸首之中的错觉——这就是张家的手法。”
吴邪点点头,站起身来,回望张起灵略显呆滞的目光。
“那么,这些尸蹩看起来好几十年没吃东西,大多数都饿死了,是因为没有张家的人来喂食吧。”
张起灵不语。
“你去瞧瞧那边碎成渣的青铜器吧,原本一定也是个战国以前的古物了,碎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用来做什么,还能达成什么目的。”
张起灵不语。
“还有这些狗头金。”
吴邪的手电光指向密室墙角一滩黄澄澄的东西。“它们也不是什么金子,而是这虫子分泌的体液,它们可能依靠这种体液,使自己在尸体中沉睡,当初我们迁祖坟时,从墓穴的最底层挖出狗头金,有可能就是你们张家的老祖宗埋放进去的一棺材尸蹩,因为被尸气所惑,所以分泌出含有大量金属的体液,呈现冬眠状态。只是这些东西被我们挖出来后,随意散布,也没有出现任何张家的人来阻止或回收,张起灵,你告诉,这意味着什么?”
张起灵的双眼骤然瞪大,下一秒又默默垂下来,他冷笑一声,嗓音沙哑,且含着很深的嘲讽。吴邪从来没见过张起灵这幅样子,仿佛一个人经历的数十年岁月轰然崩塌,经验、知识、成熟,全然不见,只剩下最内里,最本初的模样——这个站在黑暗、尸首和废墟之间的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