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没跟您提前打招呼,只是我也是刚刚知道了一些事,所以不想耽搁,想赶紧过来问问您。”
齐安雅一边在沙发里坐下一边说。
这边周南山才刚刚和于孝文握过手,才刚刚在沙发里坐定,上下打量的视线都还没完全从于孝文身上挪开。从他们进门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几十秒,周南山以为齐安雅这次突然回来的目的主要就是想把结婚对象介绍给自己认识,但现在听齐安雅话里的语气,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了,什么事啊?”
“爸,关于我小姨的事,我妈跟您说过多少?”
齐安雅问。
周南山把头扭到一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知道我妈不喜欢小姨,她恨小姨,但是小姨毕竟是她妹妹,是她看着长大的。你们是夫妻,她肯定跟你说过小姨的事的。”
“是的,她是跟我说过一些。她说她们的姐妹缘分是孽缘,她自己为这个妹妹牺牲奉献了太多,结果……”
周南山从放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你心急火燎地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的于孝文此刻也听出来了周南山语气里的不快,他赶紧说:“叔叔,对不起啊,今天怪我,太冒昧了,直接就这样跑过来了,太失态了。主要也是,我有点担心小雅,她现在之所以情绪这么激动是因为她刚刚从我爸那得知了关于她小姨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周南山听得糊里糊涂,“这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我爸退休以前是名刑警,小雅对于小姨有一些疑问,所以就去找了我爸帮忙查一查……”
话音未落,周南山的脸色已然又暗下去了几分。他知道齐安雅有男朋友,也知道男朋友姓于,自己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连名字都还没记住呢,竟然就已经开始谈论起自己妻妹的事,还把他当过警察的父亲搅进去。亡妻在当年是因为小姨子才间接变成了寡妇,才有了后来他们之间的故事,所以提起小姨子的事,周南山总觉得四舍五入拐弯抹角地也和自己沾点关系。现在一个生人冒然在自己面前提起有关于自己的私事,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什么事啊,严重到还要去找警察?”
“爸,你知道吗?小姨当年是考上了大学的,只不过她是被人顶替了。”
齐安雅已经顾不上周南山口气里明显的不悦,她干脆了当地说了出来,“这件事我妈她知道吗?”
周南山的反应并没有齐安雅预想里的那么大,他只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脸上流露出了几分疑惑。他说:“被人顶替,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人冒充是她,偷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用了她的名字去大学报道。她这边还一直以为自己高考落榜了,觉得没脸面对家里人,这才离家出走的。”
齐安雅说完这些,期盼着周南山能再给出哪怕多一点震惊的反应,可他深思了一会以后才摇摇头说,“这事,我想你妈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有股失望爬上了齐安雅的心,她这才意识到,她在心底暗暗期盼的,是作为母亲丈夫的继父可以以小姨娘家人的身份,为小姨多年前的遭遇抱一声不平,哪怕只是几句表示不公,愤慨的话也好。即使小姨已经死去,即使事到如今,这件事再也没有弥补的可能。
“陈年旧事了,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周南山说。然后他转向于孝文,“坐了这么久,连杯水都没有给你倒。”
说着就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
“叔叔,别忙了,我一点也不渴。”
于孝文有点尴尬地说。
周南山没听他的,他泡了茶,然后给于孝文和齐安雅一人倒了一杯。
“这是新茶,你们尝尝。”
他把杯子轻轻地推到齐安雅跟前,“佳卉不喜欢喝茶,你也不常回来,我朋友给我送了好多茶,待会你们走的时候带走一点慢慢喝。”
周南山已经转移了话题。
于孝文望着齐安雅,她脸上挫败的神情表情她分明是后悔这么冲动地跑这一趟的。他本来还想着,在他们父女二人的谈话结束后,自己可以和未来的岳父聊一聊,就算他不是齐安雅的生身父亲,可毕竟也有养育之恩。自己爱屋及乌,自然也要尊敬爱戴。可眼下的气氛实在不适合未来翁婿的谈话。于孝文给齐安雅使了一个眼色,希望她能看明白自己的意思,赶紧找个机会闪人。
“爸,我妈是不是到死也没有原谅小姨?”
齐安雅不死心,继续问,“你说如果她知道小姨有过这样的遭遇,她会不会对小姨宽容一点?”
于孝文的眼色明显没用,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既有点后悔自己陪小雅跑这一趟,又庆幸自己在这里,因为碍于他这个生人在,周南山才不至于朝小雅发火。他低下头,眼下这情形,他只能尴尬地保持沉默。
“你小姨的事,是你妈妈心里的一个伤疤,她愿意说的时候,我会听。我从来不会主动在她面前提起。”
周南山的声音冷静里带着真诚,“你姥爷和你爸爸出事的时候,你妈妈还很年轻,那样的变故简直就像是生生地砍断了她的四肢,她跟我说过,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你,那说不定她自己也撑不下去。对于你小姨,你妈妈的感情肯定是复杂的。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你妈妈当时一腔的愤恨和不平,总得找个出口发泄,否则她自己也疯了。我想,即使她知道些什么,但木已成舟,破镜难圆,想再重修姐妹情谊也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