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鹏一直在喊着为什么,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她已经听不见了,即使听见了她也不会懂得那其中的意思。
姜运阳一接电话就赶了过来。一进门他就问呆若木鸡坐在沙发里的姜鹏,“人在哪里?”
姜鹏木然地说:“下面。”
姜运阳小跑到楼梯口,姜鹏听见他噔噔噔噔下楼的声音。过了一会,他又跑上来,什么话也没说,掏出手机来给市三医院的贾主任打电话。挂了电话以后,他叮嘱姜鹏,让他先到二楼上去,他没叫,就不要下来。
姜鹏懒洋洋地起身,慢悠悠地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卧室,然后倒进了大床里。他累了,想要好好地睡一觉。
他自然知道那女孩压根不是安小寒,也自然知道那女孩愿意跟他来这里的意图。
“你不就是想让我干你吗?”
他对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女孩怒吼,“你这个婊子,贱人!你们女的是不是都是这样,看见有钱的男的就愿意跟人家睡?表面装的清清纯纯的,心里却是一肚子坏水,说谎也是张口就来。”
他握紧手里的刀,“想让我睡你,你想得美。我今天就剁了你,让你一辈子也不能出去勾引男人。”
他不记得捅了多少刀,只知道女孩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扔下刀,带着一身血回到客厅,然后给姜运阳打电话。
“这次有点过了啊。”
过了几天,姜运阳对姜鹏说。姜鹏知道这个女孩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他什么善后工作也不用做,姜运阳会替自己打点好一切。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那女孩的真名叫唐美静。
他回到地下室,水泥地面已经被人用水刷洗过,姜运阳说这个周末就会有工人过来搞装修,到时候地面会铺上地板砖,墙壁也会重新粉刷。那女孩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消失。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点怅然所失。如果人的心,人的记忆也能如同装修一样被覆盖被粉刷就好了。他的心底有自己无论如何也想要忘却的记忆,可那画面直到现在依旧是那样的栩栩如生。他用过好多方法想要杀掉它们,抹去它们,离经叛道的,光怪陆离的,可都没有用。它们就在那里,像怎么也除不尽的癌细胞,一点一点地爬满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把这里重新妆点一新,抹去别人的痕迹,他还是要把她带回到这里来,不断地重现当年的那个画面吗?而她,也会乖乖的,温顺地像个动物幼崽,用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抬起小鹿一般的小腿接纳他,发出小羊一样的声音鼓励他……
姜鹏抱着自己的脑袋,捶打着,期盼着自己能够失忆,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一部分已经彻底崩坏,再也回不去了。
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他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安小寒到了那家夜总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十分,白天的时候,她故意在吴淑玲面前抱怨了好几次,说自己头很晕,脖子和肩膀酸疼,鼻子也不通气,怕是有点感冒。一整天的生意都很好,吴淑玲看着她努力硬撑的样子也很是感激,最后一拨客人走的时候是差一刻钟十点,吴淑玲立刻关了门,和安小寒一起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就嘱咐她早点休息,说明天十一点再开门,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看着吴淑玲离开,安小寒立刻关了灯,从后门出来。她低下头,快步地走过三条街,黑车司机见她过来,咧着黑牙对她一笑。她拉开车门,坐进那辆白色的小面包车。
今天是第三次来这个夜总会了。第一次来是上周的周末,她勉强过了门童那一关,可还是被前台的工作人员拦住。她什么都还没说,那些人就带着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她的穿着打扮,惶恐怯懦的气质,只要是人就能感觉出她和这种地方的格格不入。
“您好。”
安小寒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我想找一下赵海明。”
“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前台的人冷淡地说。
“可是,可是我去过别家找,他们都说赵海明在这里当公关经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前台的人换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找公关经理干什么?应聘吗?”
安小寒低下头,那人吃吃地笑了,然后一挥手,“赶紧走吧,赶紧回家。”
安小寒没走,她出了大厅,在离正门足够远的水泥台阶上坐了下来。她坐了很久,倒也并不无聊,身后右边的黑暗阴影里,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压低声音的说话声,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循声转身,看到的情景吓了她一跳。三个男的抬着一个神志不清鼻青脸肿的女的靠近一辆车子,还有另外一个男的看样子应该是司机,他手里握着车钥匙,在旁边帮忙开门。
安小寒的心里一震,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这一次自己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望着那个女生,她看不清她的脸,但看她身上的穿着打扮,她应该是在这家夜总会工作的,她的一只手托在了地上,手腕上有蝴蝶的刺青。她不知道这些人要把这个可怜的姑娘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在她身上还将会发生什么。她无力顾及,只能在心里希望她能度过此劫以待来日。而自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有几个男的从大厅里出来,打量了她一番。其中一个还出来了两次,但是他们也只是远远地望了几眼,没有过来跟她搭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他们进进出出的,看起来都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