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喜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顾家的倒台生太大变化,白银危机不止影响顾家,包括蓝旗银行在内的很多家银行都遭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之间,无数的银行、商铺倒闭,金融产业的动荡扩散到了各行各业,就连苏家也不能幸免,苏明利手上不少铺子都关闭了,好在凌一手上一些铺子经营得还不错,在这场动荡中坚持住了。
浣喜陷入了一片萧条之中,随着冬天到来,更显萧瑟凄凉。
今年的年怕是不好过,尤其是在这场危机中没撑住的人家。
凌一从苏明利那儿打听到,顾家父子本来因为被带走调查,两人是共犯,照理来说是都要坐牢的,但是顾老爷毕竟认识的人不少,他花费掉顾家全部的家产,换来顾连笙的自由,顾老爷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顾连笙只算是不知情,到底陈警长和顾家关系不浅,最后顾连笙被关押半年多,还是放出来了。
不过,当顾连笙出来时,外面已经变天了。
昔日辉煌的顾家,旗下所有产业都被当局贴上封条,资产没收的没收,铺子拍卖的拍卖,就连顾家的几处宅院也被拍卖了。
顾老爷的几房姨太太要么回自己娘家去,要么就另寻出路。到最后,只剩下大太太、顾连星,还有宋阮。
本来顾连星不是大太太所出,他有自己亲娘,不过二姨太已经逃回娘家了,本是要把顾连星带上,但顾连星说什么也不肯走,还惦记着宋阮。
宋阮没法走,她出身本就不好,在浣喜立足的本事没多少,全靠着顾连笙,她作为修复局所在主世界的人,她所有的常识和本事,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大用处,她虽识字,但这乱世里,工作比金子还难找,人家看她*是个女人,再漂亮都不要,漂亮有用的工作,那便是从前宋阮去过的千梦厅。
可人家千梦厅竞争也大,如果想当上得了排面的,那就得有一技之长,唱歌跳舞你得会吧?讨好人,喝酒迎合你得会吧?情商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你得有吧?
如果都没有,那就只能当非常普通的娼女支,类似站街的,招到客人,往巷子里一钻就行。
宋阮好歹是经过现代教育的人,她又是任务者,没死就不能抽离小世界,只能陪着大太太,也就是自己的婆婆,找地方住下来,之后再考虑未来。
好在这时候的顾连星藏了不少私房钱,还有钱给她们租房子。
本来宋阮婆媳是想去投奔顾连梦的,但郭子语一家咋可能那么大方,郭家先前利用顾连梦的钱买的房子就住满了郭家一家人,哪有多的房间给宋阮婆媳住,再加上现在顾家倒了,郭家顿时就变了脸,恨不得立刻撇清和顾家的关系,怎么可能还让她们住进来。
顾家倒塌,连带着顾连梦在郭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无非就是郭家知道她的娘家靠不住了,立刻暴露本性,疯狂打压剥削顾连梦,顾连梦在她父兄入狱的时候检查出怀孕几个月,结果被气得动了胎气,郭家舍不得出钱带她去医院检查,随便带她去了个小诊所检查,最后孩子生下来竟然是个死胎,而且顾连梦还在生产后留下了后遗症。
比起四散逃离的顾家亲戚,顾连梦算好的了,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就求到了苏家来。
苏家毕竟在明面上和顾家没有闹掰,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顾家工厂被**烧和凌一挑拨有关,所以顾连梦会求到苏家来,希望苏家人看在以前两家的关系上,救她父兄出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了,最重要的是人没事就行。
苏明利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以前两家关系是不错,但顾家是他和女儿设计进去的,虽然深层原因是顾家违法犯罪,但揭、告密、挑拨,苏家一样不落,若是顾家人能就此在牢里待一辈子,苏明利才算安心。
顾连梦以前和凌一关系好,自然也求过凌一,凌一跟苏明利一样,表面上答应了,私底下其实没啥动作。
顾连梦到现在还以为她大哥能放出来是苏家人在帮忙,其实不然,是顾老爷拿一辈子去换了他儿子出来。不过,现在顾连笙出来也没用了,顾家家业全没了,拍卖和清算的钱,能填补银行储户的就填补了,不能填补的还是大多数。
北方的战事还在蔓延,当局却不慌不忙,总觉得自己能应付。新派的人已经急得不行,想了各种办法逼迫当局抗敌,不过收效甚微,甚至新派都已经开始策划用一些非常手段来逼迫当局妥协。
所以年后的浣喜形势只会更加严峻,只有年前还有一点安稳的日子可过。
年后有场硬仗要打,凌一和秋池以后接触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有也是默契地在启礼图书馆相遇时,心照不宣的对视。
战火纷飞的年代,连生存都是难题,更遑论生活以外的调剂品爱情。
好在,两人都不是沉溺于儿女私情的人,她们能走到一块儿,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有不同又志同的人,才可能走得长远。
不能光明正大相处,但她们还有独属于彼此的交流方式——书信。
短短三个月时间,两人来往的信件就堆积了一书桌,为了避免日后东窗事,她们的信件里都不会提及具体的人名和身份信息,信里的内容也多以分享为主。
秋池爱和凌一说她见过的风景和有意思的人,化名的某位同学和大学里的学姐猫吵架,结果被学姐猫哈哭了。还有那段从南门回宿舍的林荫路道旁多少大胆奔放的情侣,竟然敢在里面手牵手一起走,甚至还有人在凉亭里拥抱。
秋池写信和写文章的风格不太一样,她的文章言辞犀利,字字珠玑,但写信就随和得多,甚至带上了一丝独属于她自己的俏皮。
“情人林的梅花开了,许多同学都去看了,我也去,但我不敢靠近,一个人赏花,终究是太无趣,连笑话被枝头落雪教训的同学都不知和谁说。”
写着写着,秋池捏了捏笔盖,思索片刻:“不过梅花虽然好看,那情人林的路却很滑,你若是想看,记得牵我的手,要摔一起摔,到时候,你我就只顾着笑对方,而忘了痛。”
最后的最后,秋池轻咬下唇,补上一句:“或许,你也可能想和我一起赏花,如果不想,那我也便不想了。”
送出去的信,寄托着秋池的紧张和期待,最后凌一在自己书房里读完这封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始终挂着笑。
凌一立刻给秋池回信,答应要和秋池赏花,约定三天后就来,然而,这封信并未能如愿送到秋池手里。
因为凌一第二天正要把信藏到图书馆里的时候,还没出大门,就被苏明利拦住了。
“伊伊,你这是要去哪?”
苏明利让手下把大门关上,他人站在环形楼梯上,居高临下望着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