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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頁(第1页)

燭火燈架上,火舌不斷舔舐著燈芯,「噼里啪啦」地撩撥著寂靜無聲的夜。

次日一早,阿朝醒來時,望著帳頂熟悉的玉鳥如意紋發呆。

她不是在磨墨麼?怎麼回來了。

屋門響動了一下,崖香端著銅盆進來伺候她洗漱,看著阿朝躺在床上睡眼迷糊的樣子,欲言又止道:「姑娘不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嗎?」

阿朝張了張口,「我只記得在給哥哥磨墨,我……做了什麼嗎?」

崖香想到昨夜輔大人陰沉的面色,仍然心有餘悸:「您昨夜打翻了大人的硯台……」

阿朝嚇得坐了起來。

「您還弄髒了大人書房的絨毯……」

阿朝眼皮子一顫,倒吸一口涼氣。

「大人氣得把您的衣裙都撕了……」

阿朝狠狠打了個哆嗦,攥著被角的手一松,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衣褲。

崖香嘆了口氣:「大人是怕弄髒自己的大氅,這才撕下了您衣裙上染了墨跡的布料,將您從澄音堂送回來時,臉色黑得鍋底似的,還讓您禁足青山堂,何時將四書全部抄完,何時再去見他。」

阿朝鬱悶地將小臉埋進被褥,痛苦地哀嚎一聲,昨夜她分明是去賠罪的,哥哥都已經不生氣了,還給她書房題了字,最後竟然又被她搞砸了……

哥哥素日可是最愛乾淨的人,那時候十里八鄉的孩子都邋遢,泥地里滾過的猴子一般,只有哥哥朗月清風,一塵不染。

她知道自己粗枝大葉,磨墨難免髒了手,可她居然打翻了硯台,還是在哥哥的書房!

哥哥怕不止是想撕了她的衣裙,還想撕了她本人。

果然一連數日都沒再見到哥哥。

阿朝只能每日乖乖地讀書練字,閒暇時做些玉容散和胭脂膏,準備開春後作為回禮送給崔詩詠,另外再多做一些木樨頭油之類的小玩意,給含清齋的同窗作見面禮。

好在如今到明年開春時間富足,頭油封存得更久,香氣也會更加馥郁。

十一月中旬,江叔送來了裝裱好的題字,阿朝這才從他口中聽到了崇寧公主的消息。

「大人後來進宮一趟,不知同陛下說了什麼,公主就被禁足宮中罰了抄書,還被皇后娘娘叱責了一頓。」

阿朝暗嘆一聲,得罪了哥哥果然下場悽慘。

她巴巴地望著小廝將那幅字掛在書房的牆壁上,突然覺得鼻頭髮酸,問江叔道:「哥哥許久不來看我了,可還在生我的氣?」

江叔讓她不必擔心,笑道:「年末前朝事多,陛下有意清理宦戚莊田,壓力給到了內閣,那些皇親國戚個個老奸巨猾,也就大人親自出馬才讓他們忌憚三分,今日才從河間府回來,過幾日怕是還得去趟保定。不過姑娘放心,大人便是忙得腳不沾地,這給您題字裝裱的事也是放在了心上的。小小墨硯罷了,豈會當真同您置氣?」

阿朝就放心了,不過聽江叔的意思,輔的差事也很難辦,她頓了頓道:「這麼說,隔幾日的冬至,哥哥也不能過來瞧我麼?」

「這……要看大人的差事辦得如何。」江叔也不敢打包票,但還是道,「姑娘的意思,老奴定會傳達給大人的。」

阿朝的眸光慢慢暗淡下去,從屋內取出抄好的《中庸》遞給江叔,扯出個笑道:「您還是別去說了,□□理萬機,不能為我的事兒煩心,您替把做好的功課帶回去給他瞧瞧吧,哥哥看過也能舒心一些。左右冬至也不是多重要的日子,青山堂上上下下這麼多人,陪著我也是一樣的。」

姑娘懂事得讓人心疼,儘管這麼說,眼底的落寞卻是藏不住的。

回去之後,江叔就將阿朝的原話稟告上來。

儘管在姑娘面前尋了合適的說辭,但江叔私心還是覺得,大人儘管政務繁忙,卻不至於陪姑娘用頓膳的時間都沒有。

這些日子以來,大人倒像是在故意冷落姑娘。

謝昶沉默地翻閱著面前的書卷,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緒。

小丫頭的字的確進步很大,看得出來下了功夫,與他的字雖不足以以假亂真,但已初具形神,只是筆鋒更柔和些。

他少年時的字是透著狠勁的,那時候滿心滿眼只有復仇,心中所思盡落於筆端,直到這些年才慢慢沉澱下來。

江叔見他良久不言,試著開口道:「冬至大如年,今歲又是大人與姑娘團聚的第一年,姑娘定是想讓您陪在身邊的。」???

謝昶按了按眉心,凝眉思索片刻,拂手道:「你退下吧。」

他原以為已經自我麻痹得很好了,可一旦從旁人口中聽到她的消息,看著面前與自己七八分像的字,閉上眼睛,那晚貼著自己的柔軟觸覺又再度涌動上來。

她已是大姑娘,應該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即便對自己最親的哥哥也是如此。

那些從前能做,如今卻不能做的事情,姑娘家意識不到,他做兄長的,該與她說清楚才是。

再等等吧。

等到他完全冷靜下來,再找個機會與她約法三章,總有一日會將這段不該有旖思過濾成純粹的兄妹之情,到時他也可問心無愧地繼續寵著她。

從保定回來的那日正是冬至,初雪紛紛揚揚落滿了整個盛京。

謝昶去了一趟崔府。

提前遞了拜帖,崔兆和早就在正廳等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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