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与她的想法却是正好相反:“如此说来,这个周秉言倒是更有嫌疑了。”
“楚公子此话何解?”
姜洛微讶然问道。
“周秉言是两年多前到的灵州,蝶羽那处宅院正是两年前赁的,他读书最是勤奋,可见在书院待的时间最久,与荀先生相处最为频繁,身上自然会沾染上多伽罗的香气。”
沈晏说到此处,又转过头道,“烦劳小娘子引荐,在下想见一见荀先生。”
姜洛微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周秉言沉默寡言,离群索居,别的学子亦不会留意他平时的行为举止,而做先生的,对于勤奋好学的学生总会青睐有加,时常关注。
“好,楚公子请跟我来。”
姜洛微当下便引着沈晏绕过膳堂,踏上长长的游廊,穿过一道月亮门后,到了一处僻静雅致的小院。
院子四周并未砌墙,只围了一圈三四尺高的竹木篱笆,人站在院外便可将院内的景况一览无余。
只见院中以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为界,东面种满了各色花草藤蔓,西面则是一列列刚长出来的贴地小菜苗,近篱笆处有一口水井,井边拿石头高高垒了一圈护栏。
荀砚之刚刚用过午饭,此时正躺在廊庑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姜洛微走到同是竹木做的矮门处,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
荀砚之闻声,睁开眼睛看了过来,随即笑呵呵的站起身道:“哎哟,洛微来了,真是稀客,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姜洛微一面推门向里走,一面笑着道:“我可听出来了,先生这是怨我不常来呢。”
荀砚之朗声笑道:“你这鬼精灵的丫头,老夫不过说了句‘稀客’,你就说我怨你,你自己说说看,是不是有阵子没来了。”
姜洛微走至荀砚之的面前,行过礼,笑着道:“先生勿怪,非是学生不来,实在是脱不开身,自打姐姐去了蜀地,我就陀螺似的忙个不停,今日刚得空,就巴巴的赶过来了,而且我不仅自己来,还给您带来了一位青年才俊呢。”
说着她便侧过身,指着一旁的沈晏,给荀砚之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楚清济楚公子,楚公子刚来灵州城,因仰慕先生大名,特来求见。”
她话音刚落,沈晏便躬身行礼道:“学生楚清济,见过先生。”
荀砚之方才就已注意到他,此时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看,微微颔首道:“好,好,瞧着就是个俊秀的好孩子。”
姜洛微在旁看着,心下奇道:不过才刚刚见面,还未谈上几句,先生便连说了三个‘好’字夸赞楚清济,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荀砚之将他们引进屋中坐下,又招呼书童备茶。
“先生……”
姜洛微刚刚开口,荀砚之便抬手止住了她,说道:“且慢,容老夫先猜上一猜,你今日过来不带杏花村的杏仁酥,反带了客来,可见不是专为看我,此来必有些旁的缘故,是也不是?”
姜洛微弯着眼睛笑道:“哎呀,我的错,今日来的匆忙,没有预备,明日一定将杏仁酥给先生补上。”
荀砚之仰头大笑几声,抚须道:“你这个丫头真是一点不饶人,老夫说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偏避重就轻,独独说老夫吃嘴。”
姜洛微欠身道:“学生不敢,确是真心认错,至于来此的缘故,先生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荀砚之颔首道:“说来听听,到底何事?”
姜洛微于是将蝶羽遇害的相关情况,以及猜测凶手也许是书院里的某个学子等等,都细细的说了,只是并未提及具体怀疑哪一个,末了问道:“先生近来可有留意学子中谁有不同寻常之处?”
“想不到竟发生了这种事情。”
说完这一句,荀砚之垂眸沉思了片刻,而后起身道:“你们随我来。”
◎恍若冰雪消融了一线◎
姜洛微和沈晏便都站起身,跟着他绕过一架竹藤屏风,走至临窗的书案前。
荀砚之拿过书案上一份单独置放的纸卷,缓缓展开来,说道:“你们看看这篇文章。”
姜洛微探身过去,一眼就先看到了文章左下角的署名——周秉言,不由得心里一跳,等把文章看完,她难以置信道:“这文章……会是周秉言写的?”
荀砚之皱眉道:“乱七八糟,是不是?”
姜洛微点了下头:“嗯,半点没有他往日的水准,像是胡写乱拼的一样。”
“先生,周秉言这篇文章是何时作的?”
沈晏问道。
荀砚之重重的叹了口气:“就是今日刚写的,承直的性子内敛沉稳,轻易瞧不出什么,可文章不会骗人,自他来到白鹤书院至今,终日刻苦勤勉,不曾有过丝毫懈怠,文章写成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显见的是有心事,且不是寻常小事。”
姜洛微犹疑道:“怎么偏就这个时候……难不成真是他?”
荀砚之却摇了摇头:“虽有些巧合,但以承直的品性来看,老夫认为蝶羽姑娘被害之事应当非他所为,他如此反常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你们一定要仔细,切莫冤了人。”
姜洛微与沈晏皆颔首应下。
姜洛微正要再问一问葛铮鸣的情况,恰在这时,篱笆院外似有人影晃动。
荀砚之自窗内看到,微微眯起眼睛,朗声道:“外面的人是汇泽吗?怎么不进屋来?难道要老夫出门迎你不成?”
薛淼本隐在篱笆下,闻声立刻跳出来,连连道:“别别别,先生可折煞我了,回头让我爹知道了,折煞之余非得再折一条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