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盯着鲜花,牵愁动恨,这是干什么?他自在加洲晒他的太阳玩他的帆船,我自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卖我的瓷砖说我的笑话,白眉赤眼巴巴的他让他母亲送花来做什么?
谢母是受儿子所托才走这一遭,实在勉为其难,索性没维持一贯来的完美风度,言语里不免小带刺,不知怎的又扯到相亲上,问,“云云有男朋友没有呢?不是说那次和我们明宇相亲同一天还见了个叫程旭的男孩子吗?大家仍然有联系吗?上次明宇还和人家动过手,我就数落明宇,没照顾好云云已经很失礼了,怎么还和人家打架呢,明宇不会打架,从小没和人动过手红过脸。”
客厅的气氛微妙,路家二老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硬,路云克制着,当是面对一个难缠的客户,亲自给谢母添茶水,“是,明宇一直有礼,以前我任性多些,受明宇照顾了,来,伯母吃水果。”
送走谢母,路家翻盖,路野首当其冲的怒,“爸,她来干吗的?听说明宇的爸爸又升职了,我们不去祝贺他上赶着来耀武扬威吗?我看天下是要姓谢了吧,上次为了程旭揍他一拳就利用关系把人家发配去县城,过分咧。”
路云第一次听说这个,惊讶,“你是说阿旭是因为得罪了明宇才被调去县城的?”
“是啊,”
路野还是很气,才开始脱进屋就一直没脱掉的外套,“开始是因为怕你难过就一直没讲,我也是前段日子听小令提起,说起来阿旭和子游都好涵养,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唠叨这件事情。”
路云跌坐在沙发上,大捆的郁金香看在眼里只觉刺目。当然好涵养咯,这年月没钱没背景的只能好涵养,平步青云的才可以想招惹谁就招惹谁,如同这束莫名其妙的鲜花。
电话响,路野顺手接听:“哈罗,新年好,---哦,新年好,很好,在的。”
路野抬头,笑容凝固,眼神阻止拿托盘欲进厨房的妹妹,“云云,明宇电话。”
路云拿起电话,地球另端传来的声音浑厚依旧,听在耳朵里,仍有几分回肠荡气。曾经,路云和声音的主人,有一搭没一搭鸡毛蒜皮,也曾经心事黯然,欲语还休,如今山长水阔,听往昔恋人说句生日快乐,语调熟络宛如老友,十足的不真实感。仿佛,在明宇那边,当日分手时候的种种辗转纠缠已流云缥缈的烟消云散,漠然如灰,甚至可以全无顾虑的和自己谈新年的饺子,“我们留学生一起过的年,大家也来包饺子,我本来不会,不过这次亲手包了几只,我在饺子里包了一块酒心巧克力,不过我包饺子的时候皮捏的不够紧,还没出锅饺子就破皮了,酒心巧克力全化在锅里。”
“你居然包饺子?还是糖心的饺子?“路云并不相信,“一点都不象你干的事情。”
明宇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低柔,“我也不相信自己会这样做,不过看你的邮件之后就特别特别想家,所以就那样做了。你好吗?我妈有没有帮我把礼物送给你?”
“你是说鲜花吗?哦,伯母送来了,刚走。”
明宇在那头嘀咕句什么,好象是问路云喜欢不喜欢,路云没听清,也没打算弄清楚,她想问明宇件事情,迟疑,“明宇,我问你,程旭是因为打了你才被调离怡和医院发配去县城的吗?”
“程旭?”
明宇拖着长音,似乎一下子没想起这人是谁,随即问,“调离原岗位吗?是被调去县城?”
“是,我听说是因为上次我的任性和不懂事牵连他,所以想问你,你知道吗?”
“哼,听说?你听谁说?”
明宇冷笑,恢复惯常的淡漠讥诮,“怎么可能有人因为这样的原因被发配,如果是医院不可或缺的人物怎样也不会被调出去的。云云,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是怀疑我还是已经认定是我做的在指责我?”
没来由的,路云就松了口气,应该和明宇没关系,自己并不希望明宇做这样的事情,听口气,他似乎已经快要不记得程旭这个人了,明宇一向骄傲,尚不至于为那一拳就翻云覆雨,迁怒于人,或者是谢家二老心疼儿子才出此下策。
路云觉得很讽刺,自嘲,程旭,既然没背景没钱财也应该天赋异秉,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好好经营自己,三十岁前在高手如云的大医院混成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既然没有天赋异秉,不懂左右逢源,更不是中流砥柱,做甚还为个不懂事的傻丫头痴迷冲动?是他不对。
吸口气,路云心平气和,“明宇,对不起,我无意怀疑什么,更不会指责你,我想是工作需要程旭才被调离。对了,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去上课的吗?”
“是,就要去了,今天没有第一节课,云云~~,”
明宇想说什么,中途又改口,“你什么时候回县城店里上班,其实,离家那么远没人照顾应该很不习惯吧,不如早点调回来。”
莫名其妙的,明宇声音越来越低,“等等,等等,云云,你也在县城,那在县城遇到过程旭吗?”
路云据实相告,“在县城啊,当然会遇到他,县城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公司的店面是医院以前的旧门诊部,程旭的宿舍就在后面,很近。”
“有多近?”
“阳台中间隔了几棵树,是泡桐,春天的时候开花很香,夏天的时候叶子很绿,大片大片的,秋天落叶,冬天是光秃秃的树枝。”
路云不知所谓的描述,实在不知道该讲什么,明宇口气好奇怪。
听筒里天长地久的沉默,之后是声幽幽长叹,“原来你们一直在一起。”
嗒的声响,电话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