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母一惊,道:“怎么这样的?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不对,他昨天不是给了我们一笔钱。难不成是要一刀两断的意思?所以才说不用急着还。”
“你别多想,他估计只是遇到什么事了。明天应该会来的。”
第二天上午,余颂照例早起出门,一样用钥匙开琴房的门,独自练习一个上午。事情没有奇迹般的转机。周修达还是失联,也没有托人来带个话。慌到了极点,她反而平静下来。
顺势而活,是余颂生存的经验。静心等待一种命运的发落。如果真要找,她肯定是能找到周修达的。不单是梅老师,她手上还有虞诗音的联系方式。上次见面后她们又线上聊过几次。虞诗音是个热心人,她母亲还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接了她的人脉肯定能帮上忙。
但余颂不情愿。可是找到了人又能怎样?如果周修达铁了心要放弃她,难道要抱着他的腿哭着哀求吗?而且他也不是这样的人,真有其他打算,一定会说清楚。她对他有一种孩子对父母的盲从的信任。于是便继续等待。
生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余颂便没有带饭,而是提前给自己下了个课,回家吃午饭。本以为家里没人,不了门一开,竟然全来齐了。
有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厅里,余颂激动上前,试探道:“爸,你怎么来了?”
余父拘谨一笑,背着手点点头。余母也在。她借着午休的时间专门回来,又没有提前说,显然是不想让余颂知道。
果然,余母见她回来,略指责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不早说一声。下午不还要去教别人上课嘛。”
她语气虽然强硬,可脸上却是一种惭愧的神色。想来她是把前夫叫来要钱的。
。余颂知道母亲生性要强,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绝不愿意低头的。离婚后,她也有许多年没见过父亲了,记忆里只有个模糊的男人形象,停留在小学时他领着自己去游乐园。这一见,父亲实在是老了太多,又胖了不少,四肢细,肚子挺,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言谈举止中又多了许多市侩。
他与余颂寒暄几句,当面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余母道:“你既然这么不容易,我这里还有三千块,你拿着吧。”
余母收了,他又补上几句话客套话,却频频回头看向余颂,似乎想在等她的回应。
余颂不知该说什么,便等着父亲开口。他果然过来问她,聊了一些近况,因为太不了解她的生活,他问出来的问题都有些荒唐可笑,难以作答。
“你还在弹琴啊?你妈说你要考试,是要考九级吗?”
“不是,是在准备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
“噢,那艺术院校要不要考文化课?是不是文化要求很低的,你最近还去学校上课吗?”
“我有读高中的,高二的课已经上完了。”
“那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上大学了?”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余颂原本想叫一声爸,又不好意思开口,便僵着。
余父清了清嗓子,道:“我就和你摊开了说,你学钢琴,考上了音乐学校那很好,可是这样的院校。学费不少吧,我们工薪可拿不出来。你妈还说你要出国,那更是要靠你自己了。其实吧,你要是考不上,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去读个大专,出来有一技之长,出来也能找好工作的。”
余颂还没回话,余母已经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道:“别说什么有的没的。还读大专呢?放屁,我女儿这么出息,她去读大专,我看这大学也不用开了。你不就是不想给钱嘛,我的女儿我养的起,你嫌给钱心疼,就当我问你借的成了嘛。”
“今天我不是拿钱来了嘛。那三千块我也没让你还。”
“这算什么钱啊?打发叫花子啊,法院里判的抚养费,你再结婚后就一分钱都没给过。这事我都没和你计较,真刀真枪说起来,你还欠着我们不少呢。刚离婚那几年还好说了,后来有了儿子,你就不得了了,钱不给就算了,女儿生病让你去医院看一下你都不肯,说怕家里有想法。有想法?什么想法?不就是看不上女儿了,别扯有的没的。抱着你家那个胖小子得意去吧。”
“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吧,就是吧……”
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借口,只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脾气啊。少发火,对孩子的影响不好。”
“用不着你管,我女儿有出息呢。你忙着撇清关系也好,以后她出名了,你别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
“出名?能出名当然好,可要出名早出了,普通人家的小孩,唉,做什么梦啊。”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余颂,余颂抱着肩不说话。小时候父母吵架的场面她在就忘得干净了,现在又特意回味一遍,头皮一阵阵发紧。
吵完架,余母忙着怄气,就由余颂送父亲下楼。他是开着车来的,不是什么好牌子,但看着挺新的。
“爸,你买新车了啊。”
余颂没忍住,还是道:“新车要好多钱吧。十几万?二十几万?”
余父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不太高兴,道:“买车的钱再多,也是我自己上班赚的,你既然跟着你妈,就好好过日子。不是你的东西,你就别多想。”
“买车是为了接送弟弟上下学吧?”
“对啊,你弟弟读书挺好的,在班上能考前十。你是学艺术的,估计也不理解,现在读书的压力很重了,每天赶公交太辛苦,我也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嗯,弟弟能考大学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