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贾环也要和贾琏一起走,便心急地抬头看他,意思是“大神医赶紧动手救我爹爹,看他病得好难受,刚才说的那一句话都是咳了许久,断断续续地才说出来的。”
贾环给黛玉做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先跟着管家去看看住所,一会儿再说,免得惹得贾琏起疑心。林姐姐且稍安勿躁”
,便跟着贾琏的脚步,也出去了。
屋内便只剩下林如海父女了。
黛玉久别父亲,此次一见,父亲却是一副骨瘦如柴、满面病容、行将就木的样子,怎叫她不五内俱催,珠泪涟涟?
林如海握住黛玉的小手,断断续续地边咳边说:“莫哭,乖女,爹爹虽然就要去了,万事却都为你打算好了,你这一辈子自当无忧。”
黛玉的泪水从眼眶中海水般大量涌出,道:“爹爹!您要是真想要女儿一生无忧的话,自己先要身子好起来啊。不然,这世上就剩女儿孤零零一个人,纵然是金奴银婢,又有何趣!”
林如海苦涩地说:“乖女,爹爹自是想要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嫁人,生子,含饴弄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纵然想长命百岁,又哪里强得过命去?”
黛玉猛然站起来,说:“爹爹莫要说泄气话。这一回女儿给您寻了贵人神医来了,定能治好您的病!”
林如海哪里肯信,道:“我这病也不知道请了多少有名的大夫来看,人参灵芝就跟不要钱的一般吃了许多下去,只是不见好,这才写信叫你回来。你一个女孩儿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能遇上什么神医大士地,别听信别人胡言,病急乱投医。”
黛玉急得说:“爹爹,女儿才没有听信别人的鬼话,女儿之所以信他,是因为女儿自己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说着,黛玉在林如海面前轻盈地转了一圈,又用力往上跳了一跳,叫林如海不禁瞠目:要知道,黛玉未出生时身上就有先天不足的弱症,自开始吃饭起就开始吃药,平日里走路都要缓缓而行,更别说跑和跳了。别的女孩儿蹦蹦跳跳的欢脱之态在黛玉身上几乎是奢求。
再细看黛玉的模样,虽然和小时候比眉眼依旧,一张薄面却焕发出由肌理之间透出的嫩嫩的自然的粉色,显出了几分青春少女的健康娇美,确实与之前大不相同。
林如海这才眸光微动,心下半信半疑,又确认般地问:“你现在好了?还吃药不吃?”
黛玉摇摇头,道:“外祖母上次派人给我制的三十颗人参养荣丸,我一颗也没吃,都收好了带回来了。我想着,等爹爹吃了他的丸药,渐渐地要好的时候,这人参养荣丸正好给爹爹补身子,我却是用不上了。”
女儿口内说的神医却是谁呢?还随着女儿一起来的?林如海回思着刚才随着黛玉进来的人,定然不会是贾琏,那便是贾环了?这可真叫人匪夷所思,那贾环不过是一总角稚子,怎么会有那般精湛的医术,医得这世间杏林妙手也不能的奇病怪症,还能救人性命?
黛玉果然猜到了林如海的想法,笑吟吟地说:“就是环儿弟弟。您也别猜疑这个那个的,我原也是好奇得不得了呢,据我私下看,环儿弟弟未必懂得多少医术,大夫们常用的‘望闻听切’并金石之术他全不用,只凭一些神奇的丸药就医好了我的病,也没有药方。我问过他几次,可是,他总不肯告诉我实情,也不许我说与别人知道。我就想,这就是各人的缘法了,不论他的医术究竟是何种神通,只要他能救我们于濒危之际,就是我们的贵人,就是我们的恩人。这以后呢,若是有机会,定要回报的。不过,女儿到底是弱质女流,说回报也许只能是一句空话,多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但是,若是爹爹这一次也蒙了他的救治身子好起来,可真要想法回报人家才是。”
求生本是人的本能,林如海一下子来了力气,刚才散乱的眸光也聚集了起来,道:“若真是如此,就是上天垂怜了!我原有许多抱负,岂愿就在这远离庙堂(朝廷)之所折戟沉沙,就此湮没,只是苦于身子一直不好罢了。若是真能治好,日后大展宏图,便越发能够报答恩人的再造之德了!”
黛玉莞尔一笑,道:“既如此,此时何不命管家来,悄悄请了环儿弟弟来?爹爹早一日好了,我也好早一日将这一刻在胸口扑扑乱跳的心又放回心窝。”
林如海被女儿俏皮的话逗得开颜一笑,心里的忧急顿时消了大半,微微颔首道:“是了,你出去安排一下。我就在这里候着。”
贾环被请了来之后,见林如海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口中也尽是感激之语,便知道黛玉肯定已经和他说过了之前治好黛玉的病的事情,便也不装模作样,直截了当地说:“林姑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小侄其实不通医理,敢和林姐姐夸口说能救姑父的性命,是因为偶然得了几颗仙草的种子。此外,因为小侄以后志向在于仕途,并不想悬壶济世,万一诸人知道小侄的秘密,都纷沓而来求小侄救命,而种子珍贵,用完即无,招来麻烦得罪人都在其次,就怕有人因为不能如愿而怀恨于我,造谣生事,反而使我引火烧身。故此,请姑父一定代为保密。”
林如海听他这么说,越发信了黛玉所言,又想着他别人不救,却一再出手救助黛玉和自己,更是感激涕零,对贾环的请求自是无有不从。
贾环当夜进了空间,从那一个瓷瓶中郑重地取出其中的一枚种子,前往专属的药田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