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怎么无论何时都这么难缠?
手上的温软猝然消失,陆景幽心底一沉,屏息感受着她短促的呼吸,大抵猜到了缘由,赶忙压下笑意,自然懵懂地掀起眼帘,恰好和她四目相对。
少女鲜活灵动的神态映在他墨色瞳仁中,腮帮子微微鼓起,瓷白肌肤透出一层娇嫩桃色,柳眉不悦地蹙着,像是有谁惹了她似的。
陆景幽看得出神,倒是陆嘉念有些不知所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过脸,趁机将衣角赌气般抽回来。
“多谢皇姐相救。”
陆景幽极快地掩饰好所有心绪,眸中恢复了一片纯澈清明,盈满感激和仰视的光彩,费劲地撑起虚弱的身子就要行礼,伤口随着动作开裂,鲜血渗了出来。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你也不能一直在这里。”
陆嘉念瞥了一眼他的伤,示意他不用起身,声音却闷闷的,说的话也莫名别扭,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奇怪。
按理说,她既然做了救命恩人,应当摆出些宽和仁善的态度,让陆景幽好好记住恩情,日后不说报答,起码不再像前世那样对她。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郁结着一团气,分不清是气陆景幽明明前世暴戾恶劣,今生又这般无辜可怜,还是气自己一时糊涂把他带回漱玉宫。
反正就是不舒坦,做不到给他太好看的脸色。
“哦,这样啊"
陆景幽眼底的光亮一黯,略显失落地垂着脑袋,纤长眼睫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不一会儿又抬起头,极力将那些期望和难过藏好,故作无事地侧首,认真执着道:
“无妨,本就是我麻烦皇姐,日后我会记着皇姐的恩情,攒了银子再来报答。"
陆嘉念被他带着几分稚气的话逗笑了。
她哪里还缺银子?以陆景幽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他那性子,又谈何报答?
正要漫不经心地略过这话,她忽而思绪一滞,想起了方才的一件事,探究地问道:
“他们说你偷了银子,此事当真?”
在她的印象中,陆景幽骨子里极其矜贵孤傲,在欺凌之时连一句求饶都说不出口,又怎会做偷三摸四的事情?
谁知,陆景幽像是被她看透了肮脏的秘密一般,清澈的目光躲闪起来,半缩着清瘦的身子,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寸,咬着干裂出血的唇,心虚道:
“当真但皇姐莫怪,我、我不是存心的!”
他急促地呼吸几下,下定决心般仰起头,眨巴着热忱干净的眼睛,声音又低了些:
“他们说,我只有攒很多银子,太医院才会让我进去。”
“皇姐,我只是想活着。”
听了这话,陆嘉念仿佛被软刺戳了一下,蓦然间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