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幽觉得自己荒谬疯狂,竟想把打算一辈子深藏心底的事情,暴露在恨他入骨,他却爱之入骨的人面前。
他在脑海中千万次阻拦,可双手不受控制,缓缓松开了皇姐,摸索着外衫的衣袋。
那个装着糖纸的锦盒,他一直贴身放着,生怕被人毁坏。
陆嘉念趁机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笨拙僵硬地摸索丝带,却怎么也系不好。
她心绪凌乱,索性不再乱动,双臂环在身前,严实地拢着小衣。
眼见着陆景幽转身,她刚想低下头装作看不到,就被他捏着下颌,强制抬起眼帘。
他迟疑一下,郑重地把一个锦盒置于她的掌心,眸光闪过片刻柔和,轻声问道:
“这东西皇姐可还认得?”
陆嘉念不明所以地端详着,打开之后,才看到里面放着两张糖纸。
一张泛黄陈旧,一张皱皱巴巴,沾染着许多污渍。
后面那张,还印着她的生辰,是及笄那年打赏阖宫上下用的。
这是那家老字号的酥糖,她从小就喜欢吃,时而为了解馋,找了由头出宫买。
那亦是最好的光阴。
父皇对她极尽宠爱,自幼享受嫡公主尊荣,还不许旁人笑话她烂牙齿;
母后娴静淡雅,每日陪她读书写字、插花品茶,生辰还答应用酥糖做宫宴点心;
皇兄与她两小无猜,时常偷偷带她出去玩,小小年纪就逛遍京城。
曾经多美满,现在就有多屈辱凄凉,她根本不愿回忆。
这一切,全都被陆景幽亲手打碎了,好端端问糖纸做什么?
“陛下怎么有这种癖好,几张破烂糖纸还收着?”
陆嘉念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手揉成一团。
“皇姐,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陆景幽心疼地攥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将糖纸揉碎了,渴求般拧眉凝视着她。
谁料,听了这话,陆嘉念更为来气了。
她忍受耻辱,在他身边苟且偷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难道这还不够吗?
这种徒增烦恼、痛苦万分的往事,她怕时过境迁,触及愁绪,试图忘得干干净净,为何要逼着她回想起来呢?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会有喜怒哀乐,不会死物那般任由揉搓。
之前为了屈就迎合,她学了如何暖榻;如今受了侵犯,亦是没有过激之举。
她觉得自己做的够多了,也忍到极限了。
不管不顾地爆发之后,无非就是一死,她求之不得。
陆嘉念心如死灰地看着陆景幽,狠狠挣开他的手,冷冷笑出了声,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