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鸣鸢想回宫里住几天,府上小厨房做的饭终究还是没有御膳房的好吃,让他们跟着多学两日,也正好让儿臣可以多陪陪您。”
喝完轻轻皱了一下秀气的眉毛,易鸣鸢顺势说。
少女端坐在桌前,手里捻着一串无相菩提,细腻地用目光描摹陛下的眉眼,她好想舅舅。
比起前世最后的强弩之末,胸口插着剑,眼神饱含悲伤绝望,他现在还神采奕奕,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还能和自己闲话家常,关心她是不是冷了,瘦了。
怕压抑不住情绪,容妃和萧咏柃对峙的时候易鸣鸢不敢多看皇帝舅舅,顾虑掩饰不好情绪,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平复下来之后,她才能面色如常的和他说话。
“好好好,皇宫本身就是你的家,想吃什么都和御膳房说,他们近日新研制了点心,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御膳房的手艺总是好的,就怕儿臣府上的那几个愚钝,要学很久。”
“这些都好说,实在不行带回去两个也使得。”
陛下想念外甥女,当初给易鸣鸢开府没几天就后悔得紧,捶胸顿足到睡不着觉。
小孩子怎么就长这么快,易鸣鸢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当时长公主难产,他这个当弟弟的心里难受,看到易鸣鸢就像看到年幼时的长公主。
他们姐弟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于是把几分手足之情也寄托在了易鸣鸢身上。
想到皇后前两天再提要给易鸣鸢相看的事,陛下心中一阵郁闷。
“最近,你舅母说是时候给你择婿了,这样日后也有人照顾你,爱护你。”
郁闷归郁闷,易鸣鸢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陛下再不情愿,也提了一嘴。
谁知道他这么一说,易鸣鸢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落在檀木桌上蹦出细碎的水花。
“我……儿臣不想嫁人。”
每次哭泣的眼泪不一样,但想哭的念头却是一样的。
易鸣鸢蔻首轻耸,雪白的脖颈因为哭泣泛起红色,她还在按纳失而复得的情绪,乍听到陛下提什么相亲[1]的话,眼泪一下就决堤了。
这下好了,既不用解释为什么哭,又可以抓着皇帝舅舅的心捏一把酸水。
“要是舅舅厌烦了鸣鸢,不想儿臣在宫里待着,儿臣还不如去山上,去寺庙里做道姑的好!”
易鸣鸢仰着一张桃腮,后脊颤抖,齿扯唇张,指腹把手中的绢帕揉得皱巴巴的,像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干净。
“药这么苦,儿臣都尽喝下了,难道舅舅还要让儿臣去吃做人家媳妇的苦吗,嫁到别人家,夫君可不见得给儿臣的药里加蜜饯啊……”
陛下惶然无措,“怎么会不让小鸢在宫里住呢,说什么出家的胡话,不提了不提了,舅舅不逼你。”
他从易鸣鸢手里解救出绢帕,把她脸上的泪水都揩去。
孩子还小呢,动不动还要哭,身子也不好,可不就得小心地再留几载吗?
他又不是养不起了,要把女儿推到别人家去。
嗯,陛下心里对自己十分赞同,轻声细语的哄着易鸣鸢,再三保证不会再唠叨这事了。
“还是舅舅最好了。”
易鸣鸢眨巴两下汪然潸潸的眼眸,总算止住了哭泣。
易鸣鸢在底下搓了搓菩提手串,松了大大一口气。
算是糊弄过去了。
送走了皇帝舅舅,宫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收拾易鸣鸢的房间。
她在一旁惬意地看书品茶,昏昏欲睡地思考要在院子里栽一棵什么花树。
直到三公主萧歌岚不请自来,“皇妹在外头的公主府住得不好吗,怎么忽然搬回来住了?”
易鸣鸢行四,上头两个皇兄一个皇姐,儿皇兄和三皇姐都是皇后所出,她这个姐姐没什么心机,就是说话喜欢呛她两句。
可能是因为易鸣鸢小的时候分走了陛下大部分的注意力,她作为前面的女儿被忽视了,所以总看易鸣鸢不顺眼。
其实就是话说得难听些,心眼不坏的,好久没听到她这么说话了,易鸣鸢还有点想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