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桥笑着摆手的动作还卡在中途,冬青急忙端来的那碗羊汤还沸沸扬扬地洒在路上。
油花在金碟碗里左右摇晃。
汤汁随着热气蒸腾而上。
满天繁星还挂在空中,倏忽间就电闪雷鸣。
风云巨变。
车队停在将军府门口,随着狂风吹卷的落叶敲开将军府的大门,穿着宫服的太监端着手捏着尖细的嗓子,朝还没走到里的许星桥喊道:“许将军,陛下派我等接您进宫。”
“陛下?”
许星桥搭在管家腕臂间的手收回来,看着来访者疑惑道:“陛下不是跟我父亲微服出巡去了吗?公公您找哪位许将军?”
“找您。陛下知道您回邑都了,特派我等来接您进宫。”
穿着气派宫服的太监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露出怀疑神色的许星桥,冷哼了一声:“宫牌在此,咱家还能说谎不成。假传圣谕可是杀头的大罪,您就放心跟我们走吧。”
端着手的太监拒绝了许府管家招呼进府的动作,不痛不痒地接过了管家塞的厚厚的一包茶水钱,睨了许星桥一眼,也只补充了一句:“您父亲也在宫里呢,您还是快走吧,免得晚了惹陛下不快。”
许星桥原本朝外走的脚步一顿,扭过头神色不明地重复了一句:“我父亲?”
领头的太监不耐烦地一点头,把沉甸甸的银子往怀里一揣,也不等许星桥,自己径直就上了马车。
许星桥心里却蓦地一沉。
朝野上下除了与许家极其亲近的,很少有人会以“你父亲”
这样的称呼来形容一个开国统帅。许家的地位在邑都里仅次于皇室,甚至许多皇室也要给许家三分薄面,纵使许家上下平日里再低调,三军虎符在许母手里,只要许家没有被抄家,满邑都上下也没有谁敢蔑视许家。
可一个宫里出来接人的小太监,如今都敢跟许星桥这样一个官职在身的将军摆脸色。
许星桥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在太监又一次要催促他的同时,把手里的暖炉塞回管家手里,小声在管家耳侧说了一句“传信给我母亲和兄长,就说许家可能要出事了,让他们最近都不要回邑都”
才急匆匆的跟上。
一路上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半天,端着手的太监也没告诉他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只在许星桥问“往日来将军府的都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这回怎么没看见他”
时,朝许星桥露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尖声道:“刘公公是殿前的老人了,不过以后宫里上上下下的琐事都由咱家处理。将军府,以后他都不会去了。毕竟”
许星桥还是太嫩,一路被父母兄长保护顺顺当当地走过来,除了在战场上流血流泪,他没吃过什么太大的磨难,因此在明晃晃的嘲讽间,他还不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表情。太监看着许星桥拧紧的眉心,揭开马车的帘幕,嘲讽似地笑起来: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许星桥赫然抬眼。
“许将军,到了,陛下在殿内等着您呢。”
许星桥永远记得那一天他走过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