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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史湘云二十三（第1页）

次日，景颐带黛玉见过冯夫人，在忠靖侯府歇了一日，便启程去了温泉庄子。

石夫人和冯夫人只在庄子上住了两日，便回了神京。景颐、黛玉、彤云和新云都不想回去，石夫人劝不了侄女，只将两个女儿拴了回去。

大人们一走，景颐便将自己的计划，向黛玉托盘而出，道“我只和婶婶们说吴娘子和许夫子是父亲故旧的遗孀，其实她们还是我给自己请的先生。吴娘子家里开镖局的，她去峨眉山学过艺，一套越女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许夫子是原也是世家女，学问了得。后头，她家里出了事，便埋没了，庆幸的是她的未婚夫是个重情重义的，为了她，放弃了仕途，做了我父亲的幕僚。后来，他们的夫君和我父亲一起去赈灾，都载在那场疫病里了。”

还有的，景颐不好都说。

吴娘子的夫君本是江湖中人，家中薄有资产。当初她夫君会跟着湘云父亲，是她劝说的，只为了混个出身。后来，她夫君出了事，夫家人都怪罪她，抢了她的儿子，夺了她的产业不说，连抚恤金也不给。好在她还有一个遗腹子。

景颐找到她之前，她带着女儿住在娘子。她父母都没了，几个兄弟分了家。她在娘家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女儿也要看人眼色。

景颐的橄榄枝一递过去，她没二话就跟了来。用吴娘子话说，就是索性一条道走到黑。

许夫子更是她的夫君为了她，说是叛家离族都不为过。她的夫君都回不来家，更不用说她这个未亡人。她只能回了娘家那边，拿抚恤金另起了屋，购了地，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就因着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几个嫂子弟媳妇都打起了她女儿的主意。

许夫子倒不是看不上侄子们，只为了不得罪兄弟和他们的媳妇，也为了娘家和和美美的，便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黛玉听了，就笑道“许夫子和吴娘子一文一武，都叫妹妹收入囊中。妹妹这般做，是想做个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的英雄么”

“非也，非也”

景颐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想当个侠女可是侠女也要过日子，又不能真去劫富济贫，就算济贫也不能济自己的贫不是。我就想着，喝饱一肚子墨水，再慢慢吐出来，换些润笔费，也好潇洒走天下。”

“妹妹此话当真，还是说笑”

黛玉问道。

“当真又如何，说笑又如何”

景颐反问道。

黛玉低头道“浪迹江湖，是我不曾想过梦过的。闺阁之中，内宅之事，已叫我疲于应对。妹妹却无惧无畏，立志投身浊世。这等勇气，不的不叫我佩服。我知晓，以我的身子，以我的性情，此生也只能拘泥于方寸之地。他日妹妹行走于山河之中，游记于市井之间，莫忘了姐姐，也与我说道说道人世间的风景。”

“会的我不仅要和姐姐说，还要和千千万万个人说。我要写一本又一本的游记，将我一路见到的人、景、风俗、吃食和经历的事，都写下来，让所有向往外间的人看看。我会是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替他们领略世间的种种。”

景颐说道。

“真的有这一日吗真的可以当侠女吗”

黛玉茫然道。

景颐认真想了想，道“与其说是侠女，不如说是游人。我可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2的勇气不过呢，说侠女，更威风一些不是姐姐想要的人生，虽是赌酒泼茶，和心上人花前月下到青丝白，但也可以有些别的想头。林姐姐这等文采斐然，也可以治学呀，编篡一两本传世之作。再不济，也可以写写通俗，排排戏曲。来人世一早，总要留下些东西，也好叫后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来过这时间，不是吗”

“可以吗”

黛玉不确定道。

景颐就道“可不可以的，试一试才知道。古语有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3。可不可以行，可不可以流传后世，写了才知晓哇若不写、不试，岂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再者，把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上，总比花在想府里人如何踩你、宝玉如何三心二意上来得值，不是吗”

黛玉听了，红了眼眶，问“你都知道，是不是”

“是，我都知道我知道姑祖母想把你配给宝玉，也知道二表母不赞成，更知道她暗地里拿宝钗来打压你，还知道宝钗失了入宫的机会后也看中宝二奶奶的位子。我知道他们府里的很多事，所以才敢那般行事，才想着拉姐姐一把。可姐姐自己要陷进去，我是没法子的。林姐姐，你和宝玉青梅竹马，我知道；你和宝玉心意相通，我也知道。只是，无论如何，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若宝玉真心爱慕你，自会披荆斩棘和你在一起；若姑祖母真心爱护你，自然会打算好一切。如果不是，你的担心、猜忌和不安，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么”

黛玉喃喃道。

“是的，没有意义，除了拖垮自己的身体，除了让二表母找到阻碍你们的理由。姐姐，你是个清风明月般的人，不晓得这世间的种种肮脏手段。有一日，蓝绡去宝玉屋里找晴雯学界线之法，听的宝钗询问袭人家中之事，回来就和我说了。说实话，我是个有心之人，便派了人在袭人家附近盯梢。你猜怎么着原本只是日子有了丁点起色的花家，竟然做起了生意，家里越富裕起来。后来，我派的人，就细细查了画家做的什么营生，从那里进货，又从哪里出货。你猜怎么着原来是走的薛家的路子。姐姐且瞧着吧这花袭人，日后且有一番作为呢”

黛玉撑着头，竟是听懵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和袭人，也算是自幼相识。以前，她待宝姐姐与我，也算一般无二。只是近日，每每宝玉和我玩闹，她便将人支走。我只当她是听了舅母话，才如此行事，不料还有这缘故，真真叫我叹为观止。宝姐姐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

“这才开个头呢她既存了当宝二奶奶的意，宝玉屋里的那些丫头，少不得个个留意。只是她拿下了袭人这个头头，其他的人，倒好办了。唯有一人，她也没甚法子。”

“可是晴雯”

黛玉问道。

景颐点头道“晴雯不是家生子，看似孤掌难鸣，却是赖总管送给姑祖母，又是姑祖母给宝玉的，靠山硬着呢能呲袭人的，敢呲袭人的，也就她了。”

黛玉沉思了一会儿，好半晌才道“我有句想问，妹妹别生气。”

“姐姐但问无妨。”

“我观妹妹志气，半点不将宝玉放在心上，为何这般关心他房中之事”

黛玉问道。

黛玉不是个好忽悠的人，若说好奇，她定然不行。可偏偏，景颐就是好奇，外加看不惯薛宝钗，想看看她是如何把宝二奶奶的位置弄到手的。

景颐想了一会儿，才道“不瞒姐姐，你没来贾府之前，姑祖母把我接到她身边养了一阵子。我暗地里猜，她未必没有把我配宝玉的心思。只是后头姐姐来了，她便歇了这心思。姐姐也看到了，我家里是怎么行事，我的那些堂哥堂弟又是怎么个模样。在我心里，他们那样的公子哥儿，将来才能做个顶头立地的男儿。像宝玉那般人才，我是万万看不上的。若姐姐能和宝玉顺顺利利的，我自是能把心放下。我就怕你们鹬蚌相争，让我做了那得利的渔翁如此，才这般关注府中之事，才那般了解宝玉屋里的事。”

黛玉听了，想想往日的行事，也信了，只道“妹妹，你往后别那般说宝玉了。对于追求功名利禄的人来说，能够在仕途上摸爬滚打，是一件幸事。对于宝玉来说，他只喜欢和姊妹们玩闹，若叫他琢磨仕途经济，也是要他的命。然而，人世种种，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人怎样才算是成功我想，能做想做的事，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成功，就是幸福了。如妹妹想做一个侠女，在姑祖母、舅母她们眼里，何尝不是离经叛道。可于你来说，若不能走遍山河，就是当了一品诰命夫人，也是索然无味，不是吗”

景颐想了想，才道“是，也不是我想游遍山河，也想过要怎样才能过活。宝玉想要混迹闺阁，可他想过要怎样庇护闺阁里的姑娘吗是想靠家里吗若是靠了家中富贵，又岂能不受制于此。再者，若有一日富贵不再，宝玉有要怎样养活屋里的姊姊妹妹姐姐，他在你眼里和在我眼里，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当他是知己，我可以当他是废物。”

“你你怎能如此说”

景颐坚持道“我就要如此说。再有三年，姐姐就要及笄了。到那时，若姑祖母没能撑到那时候，若宝玉没一点功名在身，你们二人在府中可以丁点说话的份儿那时，你若何，他若何，都只能任由他人摆布了。姐姐，人若想不辜负自己，便的有足够的能力。宝玉如此，你也如此，我也如此。我请吴娘子和许夫子在此，便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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