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沈青葙依旧是被晨鼓惊醒的,心里有片刻的恍惚,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长安。
小时候她便是听着这晨鼓、暮鼓长大的,跟着阿耶到云州赴任后,已经好久不曾听见过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想要起身,稍稍一动,便觉得四肢百骸疼得厉害,沈青葙定了定神,微一睁眼,身侧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蓦地闯进眼中——裴寂还没有起,光裸的胳膊横过丝被,搭在她腰间。
他呼吸绵长,凤目低垂,分明是还在熟睡,但沈青葙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为什么竟还没去上朝?
跟着才又想到,本朝官员历来是两天一次早朝,昨天他既去过了,那么今天,原是不必去的。
也就是说,他还要再睡一会儿,在她身边。
沈青葙僵直着身体,紧紧地闭了眼睛。她不能被他发现已经醒了,昨天便是因为她醒得早,无端又受了一番磋磨,他看起来是个冷静自制的性子,床帐之内,却是凶神恶煞一般,任凭她哭哑了嗓子才肯罢手,无论如何,今天她是受不得了。
沈青葙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裴寂早早醒来,早早起身,好让她躲过这一劫。
窗外的鼓声一下接着一下,许久也不曾停,裴寂依旧搭着她的腰,睡得安稳,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青葙渐渐觉出了一丝不对,这么大的动静,便是睡得再沉,也该被吵醒了,更何况是他。
他
已经醒了,在默默窥探着她的动静,像老练沉稳的猫,盯着眼前瑟瑟不安的小鼠,享受着捕猎的乐趣。
鼻尖有些酸,沈青葙闭着眼睛,低低问他:“怎么还不起?”
搭在她腰间的胳膊应声一动,滑进了丝被里,暖热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肌肤,一点点向上,忽地握住了,沈青葙死死咬着嘴唇,耳边听见他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沈青葙慢慢睁开了眼睛。
裴寂另一支胳膊撑在身侧,微抬着身子,凤目里带着笑意看着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轻拢慢捻,仿佛是得了趣味,怎么也不肯停下。
沈青葙咬着嘴唇,偏过了头。
下一息,脸被扳了过来,裴寂看着她,慢慢地凑近了,吻住了她的唇:“我今天不上朝,东宫也没什么要紧事体,要么就在家陪你吧。”
沈青葙惊出了一身汗,被他占住的唇舌间含糊发出声音:“三郎,公务要紧……”
裴寂瞧着她慌乱的模样,有些想笑。
沈白洛那边,他还在等着消息,况且那件案子也到了收尾的紧要关头,这几天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有空陪她的,也只有深夜里匆匆过来一趟,与她短暂偎伴。
可他只不过是小小恐吓,她就吓成这样,他能感觉到她光滑的肌肤上迅速起了一层粟米粒,裴寂心想,他有那么可怕吗?
应该是不至于的吧,玉裴郎名动长安,雁塔提名之时,跨马探花之际,
人丛里那些眉目送情的少女少妇,也就不在少数——
却偏偏能把她吓成这幅模样,就好像他是那青面獠牙的恶鬼,要把她一口吞下似的。
她是真的害怕。裴寂心想,设身处地为她一想,也的确是怕,一个尚在稚嫩的少女,突然遭遇变故,无依无靠,有家难归,又被他如此强逼,换做是谁,也要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