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策跟在康毕力身后走上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沈青葙。
她站在裴寂身边,脸上似是有些为难的模样,轻轻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韦策的目光死死盯着她被裴寂紧紧握着的手上,初时的愤怒一点点压下去,慢慢变成了阴冷的神色。
“咦,裴寂几时来了?”
康毕力没觉察到他的异样,笑着说道,“怎么还带了个美貌的小娘子?这可是奇了!”
永昌郡主策马跟在后面走上来,望着面前的一幕,低声道:“听说裴寂在外面偷着养了个官宦人家的小娘子。”
“裴寂那种人,也能干出这种事?”
康毕力大笑起来。
在他放肆的笑声里,应长乐却收敛了笑意,冷眼看着裴寂,问道:“裴寂,你说什么?”
裴寂神色不变,握着沈青葙的手,微微躬身答道:“恕臣不能从命。”
“呵。”
应长乐冷冷淡淡地笑了一声,坐正了身子,“裴寂,你敢抗命?”
沈青葙发现,眼前这个风流明艳的女子在一刹那间变成了高傲端严的公主,她话里凛冽的威压,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觉到。纵然明知道应长乐有意羞辱,沈青葙依旧踌躇着,低声向裴寂劝道:“三郎,要么,我去吧。”
“无碍。”
裴寂将她的手又握紧一些,神色淡然。
他慢慢地,向着应长乐说道:“沈娘子并非伶人,不堪为公主驱使。”
整日与这些王孙贵胄打交道,他最是清楚他
们的做派,一旦他畏惧害怕,由着应长乐随意指使沈青葙,那么以她现在的尴尬处境,立刻就会被视作优伶姬妾,被他们轻视嘲弄,甚至,当做玩物。
今日是他失算,不该带着她上山,但既然已经来了,他就绝不会让她受辱。
“怎么,裴寂你的意思是说,”
应长乐长眉一挑,“我让她弹个曲,难道还需要请她?”
“士亦有志,公侯王孙,亦当以礼待人。”
裴寂丝毫不肯退让,“公主想听沈娘子弹曲,自然当用请字。”
场中一时寂静无声,唯有曹娘子的箜篌叮叮咚咚,依旧奏着欢快的《绿腰》。
应珏向凭几上靠了靠,笑意更深。这样温润中透着坚执的裴寂,他只在朝堂上见过,犹记得是前年时为着神武帝迟迟不给东宫指定太子少师,裴寂向神武帝进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据理力争,不卑不亢地说了一长篇,说得神武帝改换心思,最终指定英国公为太子少师,为东宫又添一支助力。
也就是那次,神武帝对裴寂越发留意,将他从秘书正字提拔为太子中允,派去了东宫。
应珏不觉又看了沈青葙一眼,心道,原来裴寂这种人不单单会为了国事以身犯险,为着心爱的女子,也会如此。
韦策死死盯着裴寂,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纵使他这样恨他,此时也意识到,他距离裴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想想就让人绝望,然而,他也
必须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走过去。
应玌性子平和,只想着息事宁人,便道:“长乐,算了。”
齐云缙慢慢在应珏旁边坐下,伸臂搂过身边的姬妾,幽幽说道:“裴三,你好大的面皮呢。”
康毕力嘿嘿一笑,巴不得闹得更厉害些:“公主,某可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人敢当面违抗你的命令!”
应长乐冷冷横他一眼,纤长的手指一捏,将手中的七宝长鞭打了个转,康毕力想起前事,立刻闭了嘴。
“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