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坟前站起来时,衔霜的腿微微有些麻木,身后的岁欢忽然脆生生地问她:“娘亲,这里是你以前的家吗?”
她点了点头,听见岁欢又问自己:“那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静默了少顷,衔霜轻轻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她在京城已无家人,更无所念之人,等到徐文州的事情结束,他们就会回到关川镇成婚,届时江南的关川镇才会是她今后的家。
如若不出意料,此次应当是她最后一次回京城。
而她与徐文州此行之所以带着岁欢,其一是怕徐文蓉忙着面馆生意,照看不过来岁欢,其二便是想借着此次最后的机会,带她看看京中的热闹繁华。
衔霜牵着岁欢的手慢慢走出宜抚巷时,徐文州正坐在巷口的一家包子铺里等她们,微笑着同她们招手示意。
她和岁欢走过去时,铺子里的几笼包子将将蒸好,散发着刚出炉的热气和香气。
她怕包子烫着岁欢,将其分成两半散热后,放进了她的小碗里,嘱咐她小口小口吃,当心烫着。
包子铺的老板一眼就看出徐文州是名读书人,猜测其是携妻女上京赶考,便主动搭话,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衔霜听着他们从京中的风土人情,谈论到了此次的会试春闱,最后的最后,她听着他们不知怎地,竟提起了霍则衍。
“我虽非京中人士,但也知晓当今陛下勤政爱民,从不为女色所耽。”
提及当今这位圣上,徐文州不由得同老板感慨道,“有此明君,实乃我朝之幸啊。”
“陛下爱民如子不假,自四年前陛下称帝以来,始终推行仁政,体恤民情,更是下令颁布了减少百姓赋税这一政策,我等如今安居乐业,全都仰仗陛下之功啊。”
老板点头应和着,却忽然话锋一转:“但关于‘不耽女色’,公子你从外城来京,只怕是有所不知啊。”
“此话怎讲?”
徐文州闻言,有些好奇地放下了筷子,问老板道。
“京中传闻,陛下身边曾有名哑女,那哑女虽出身寒微,却肯为陛下出生入死,与陛下更是情投意合,只可惜红颜薄命,那哑女早早地便离开了人世。自她走后,陛下便宵衣旰食,没日没夜地扑在了政务上。”
老板说着叹了口气,对徐文州道:“听闻陛下如今虚设后宫,空置后位,便是为了她一人。”
听着他们的话语,衔霜心绪不禁有些恍惚。
在关川镇待了三年多,看着江南如诗如画的山光水色,有着岁欢和徐家兄妹作陪,她以为,自己早就将从前的那些往事逐渐淡忘了。
但直至今日,再度听到有关于霍则衍的事情时,她才发觉,旧日的那些伤口即便已经结了痂,不会再疼了,伤痕却仍是永远地刻印在了她的身上,挥之不去。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听到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不要再回忆起那段于她而言极为讽刺的过往。
情投意合?为她一人虚设后宫?
她自是不会相信馄饨铺老板适才说的那些话。
若是她能开口说话,她还要明明白白地告诉这老板,这些所谓的民间传闻都是假的,就如同当初宫中盛传,霍则衍将立方馥为后一般。
若是霍则衍知晓坊间竟编排他对一个低贱的哑奴痴情,恐怕除了气得大发雷霆外,还会觉得颜面大大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