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如今,他在这种穷途末路,进退无门的时候,除了乞求神佛之佑,竟是也不知还能为她再做些什么。
自衔霜旧疾复发起,他便早已派了手下侍从,广寻四处名医,凡有能医好衔霜者,赏万金。
悬赏的金额仍在不断提高,赏赐也愈来愈丰厚,跃跃欲试者众,为此入宫者更是不断,却始终未能有一人能治好她。
但在再度听着手下侍从回宫禀报之时,霍则衍仍旧抱有着些许希冀。
听着侍从恭敬的回禀,他赫然从佛前站起了身,转过身子,出声问道:“你既说那大夫能枯木逢春,活死人,肉白骨,又为何不请他进京入宫?”
“回陛下,那位大夫虽说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有着再世扁鹊之称,可隐居于深山之中,性子也极其古怪。”
侍从道。
“属下等人上山求见不得,只见到了其弟子,那弟子也只是说他们不受朝廷征召,而且,而且他们还说……”
看着那侍从支支吾吾,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霍则衍皱了皱眉,问他:“他们还说了什么?”
“回陛下,他们还说,若是想要求他们师父下山治病,就必须得按照他们那里的规矩来……”
见那侍从说了几句就又停了下来,霍则衍的眉心不禁拧得更紧,逼问道:“你说,究竟是何规矩?”
“……凡为亲求医之人,需得亲自进山去请,方显求医诚心。”
侍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踌躇着回道,“他们说,属下等人这回去的不算,还得,还得劳烦您亲自再去一趟。”
侍从说完这话,将头埋得更低,心中也战战兢兢极了。
他想了想,又小心谨慎地补充道:“陛下,既然他们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要不属下等人,还是直接去将那神医给您绑了来吧?”
谁知听了这话,霍则衍却倏然沉声道:“不可。”
“那,陛下……”
见霍则衍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侍从又绞尽脑汁地重新想了起来,却也再想不出什么还能比这更好的法子。
于是他只好俯下身子,恭敬道:“属下愚钝,还请陛下明示当如何做。”
霍则衍并未做过多考虑,心中便已定下了主意,开口道:“既是如此,朕便亲自去请。”
闻言,侍从不禁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但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了想,觉着应当是自己未全部同霍则衍说清楚,又赶忙补充道:“陛下,那神医居于的洛山,距京城可是将近千里之遥,您看这……”
那侍从说着,悄悄地抬头看了霍则衍一眼,见其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想说的话也登时就堵在了喉间。
少顷后,他才小心地改口道:“您看,您看预备何时启程去往洛山,可要等这雪停了,或是小一些再……”
只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霍则衍出声打断:“一个时辰后。”
一个时辰后?
似是不曾想到霍则衍竟会这样急遽仓促,那侍从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他本还想劝说这大雪日恐怕不便出行,更遑论是赶这样远的路,但听着霍则衍斩钉截铁的声音,又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是。”
侍从略一迟疑,终究还是应道,“那属下这就去为陛下准备马车。”
“不必,马车太慢了。”
霍则衍却只是皱着眉,对他道,“直接备马就好,要快。”
……
骏马驶出京城之时,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好似鹅绒柳絮,为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
雪色苍茫,方圆千里,皆是一片深深的静谧,只余呼啸着的阵阵寒风,与匆匆疾行而过的马蹄声交相呼应。
马蹄声踏破了这一片死寂,同时也溅起了碎雪点点,在洁白疏松的皑皑白雪上,留下了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印记。
坐在马背上的霍则衍,却仿若感受不到这横扫而来的刺骨寒风,和这飘落而下的漫天飞雪一般,只是纵马扬鞭,破雪而行。
想着宫中尚还昏迷不醒的衔霜,他心中焦急万分,也迫切不已。
直至天色黑尽,他也未在沿途的驿站稍作歇息,只马不停蹄地赶着路,一心盼着能早些抵达洛山,见到那位传闻能使枯木逢春的神医。
就这么连夜赶了一日有余的路,在翌日黄昏之时,终是到了洛山。
千里之外的洛山,亦是落雪纷纷,但霍则衍却根本顾不得掸去狐裘上的层层落雪,也顾不得去接侍从手中的伞。
他将将跃下马,在树边随意地系好了马的缰绳,就急急地走向了那个守在山脚下的白袍弟子。
那名白帕弟子大致扫了一眼来人,也只是见怪不怪地问他们道:“你们,应该是来求见师父的吧?”
见为首之人微微颔首,那弟子又道:“我们师父从来都只有白日才会待客下山,现下天色已然有些晚了,还是请阁下改日再来吧。”
闻此,霍则衍心中一急,连忙开口道:“我们是自京城远行而来,日夜兼程,方于此时抵达。内人重病昏迷,拖延不得,还请予以通融一二。”
“京城?”
听了这话,那弟子的声音带了些许讶异,“京城离洛山,可是有着小千里的路途!你是说,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是啊!下着这样大的雪,我们主子为了来你们这洛山,可是冒着雪,连夜赶了一日多的路。”
霍则衍身后有侍从附和着,又对那弟子道:“不知小兄弟可否还记得,我等先前也曾来过一回,那时小兄弟还跟我们说,需得我们主子亲自过来一趟,才能请得神医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