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搀扶着自己起身的女儿,方太傅的眼中一半是意外,一半是心疼。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衔霜少顷,才慢慢地开口问她:“阿楹,你当真,是自愿的吗?”
“当真没有任何人逼迫于你?”
方太傅问道。
“当然。”
衔霜并未有丝毫犹豫,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宫中,陪在则衍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来都没有任何人逼迫于我。”
“虽不知父亲为何会生出这样的误会,但则衍他并没有强迫我,他待我很好,也很尊重我。”
她说着,看向了身侧的那个人,轻轻地牵过了他的手,又对方太傅道:
“父亲,我和则衍一同经历过许多,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我的,而我……”
衔霜顿了顿,声音也慢慢地小了下来,神情中带着些许女儿家的羞赧,语气却很是坚定道:“我也真心喜欢他。”
感觉到霍则衍一点一点牵紧了自己的手,她侧过了头,同那人四目相对之时,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不知是因着衔霜的声音太过坚定,还是因着眼前的这幕情形太过温情,方太傅这时才有些真正相信,或许她适才所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只是作假。
见这两人竟是真心相爱,事情也并非同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糟糕,他忧虑了整整一夜的心,才总算略微安稳了下来。
但紧接着,方太傅便从衔霜方才的话语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同样极为关键的事情。
认识到这一点后,他眼中登时激动得闪出了泪水,不敢相信地看着衔霜,声音颤抖地问道:
“阿楹,你终于,肯认我这个父亲了?”
看着眼前两鬓斑白,老泪纵横的方太傅,衔霜垂下了眸,略微有些不自然道:“父亲这说的是什么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说不上来的酸涩与难过,是因为见方太傅比从前苍老年迈了许多。
还是因为先前站在屏风后头时,听见了方太傅同霍则衍说的那些话语。
或许正是那字字句句的肺腑之言,才让她忽而意识到,原来那个刚正不阿的直臣,竟也只是一位为了女儿忤逆君上,甘愿赴死的父亲。
而这位爱极了女儿的父亲,真的已经老了。
往日的那么些许怨怼也好,不快也罢,似乎都随着他的衰老,他的话语,就这么渐渐消散了。
她想着,听见那位鬓发苍苍的父亲又道:“太好了!”
方太傅按了按眼角,声音仍是难掩激动欣喜:“此生还能听到阿楹这一声‘父亲’,为父如今便是死,也已然无憾了……”
“父亲!”
听着这样不吉利的话语,衔霜微微蹙了蹙眉,打断了他的声音:“什么‘死’不‘死’的?父亲说话,怎的也没个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