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什么误会?
奶奶是他害死的,这是连厉子渊都承认了的事实——还会有什么误会?
她咬了咬唇,抬起头看向童言,眼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水光:“童童姐你知道么?我这一生最耻辱的事情绝不是有一个贫寒的出身,也不是做他们口中的戏子伶人,而是——我竟抱着一丝可耻的希望,和他们的好儿子,一个杀人犯去见他的父母!”
童言一愣,突然就说不出话了。两人在门口僵持了许久,忽见厉家的大门从内打开了。一个打扮雍容的贵妇人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厉子渊的母亲。
陌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感觉整个人都在发颤。等她回过神来转身就想走,却被人抓住了衣袖。
她回头看去,就看到厉母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陌桑心头一咯噔,忍住甩开她的冲动咬咬牙问:“阿姨,叫我有事么?”
她话音刚落,厉母忽然腿一软歪倒在她脚下。陌桑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蹲下身去扶她,没想到竟顺势被厉母死死抱住。
然后她就看到厉母开始流泪:“陌桑啊,我知道我们家人都对不起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可是——可是子渊他是真的喜欢你啊!”
陌桑冷淡地挑了挑眉:“他是喜欢玩弄我吧。”
“不,不是……”
厉母拼命摇着头,一时间声泪俱下:“如果他不是真心的,就不会为了给你报仇跟自己人动手,还在国外的病房里躺了整整一年……”
“你说什么?”
陌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反手抓住厉母的肩膀,一颗心好像悬在嗓子眼上:“厉子渊受过伤?怎么可能——”
话一出口,她就怔住了。重逢以来,她似乎都没有正眼瞧过他。就连昨天晚上唯一的一次欢爱也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她什么都看不见。何况以厉子渊的自傲,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她想开口说话,可是脖子好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卡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今他又为了你和许家的人拼命,旧伤复发,伤口还感染了……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总是念叨你的名字……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该故意说那些话逼你离开子渊,可是,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厉母抹了把眼泪,眼中写满了后悔和绝望:“求求你,颜小姐,你去医院看一看子渊吧,他,他真是太可怜了啊!”
陌桑沉默许久,忽然用力甩开了厉母的手。她眨了眨眼,不让睫毛上的水珠挡住自己的视线,低低地、一字一顿地说:“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字字如刀,一下一下地割在心疼儿子的厉母身上。陌桑知道自己这么说很不近人情,可是——他们当初不也是这么伤害她的么?为什么她就不能一点点地还回去?
何况决定不去看厉子渊,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陌桑正要起身离开,童言忽然一把按住了她,沉声说:“陌桑,知道许丞为什么忽然会找上你么?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解释……”
陌桑心口一沉,只觉得心底有什么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即将破涌而出。她愣了一会儿,才说:“那他刚才为什么不说?”
她隐隐约约猜到自己为什么会是女主角了,一定是许丞为了捧她花了大价钱招募来了剧组。她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许丞会这么做,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陌桑。可是……许丞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说自己没脸跟你解释,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喂,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刚刚知道真相就马不停蹄地跑来告诉你的。”
童言缩了缩肩膀,退后一步对厉母道:“厉太太,如果你想救你儿子的话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陌桑吧。”
厉母长长叹了口气,正要开口,陌桑忽然柔声打断了她:“阿姨,咱们先说好了,别指望厉子渊用苦肉计打动我。”
厉母一愣,点点头,眼泪突兀地掉了下来,满脸的悔意:“你放心……我不会再骗你了。其实你奶奶那件事并不是我们家子渊找人做的,是他五弟的手下出于报复心里才会自作主张。梁灼尘在齐源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被你养父一枪打成了植物人,那些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本来连你也逃不掉的,是子渊出面保住了你。他逼着你拍那种片子,也是为了阻止那些人再对你动手。子渊之前没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多想,怕你误会他……”
听到这儿,陌桑的鼻子忽然又有点发酸。她强忍住眼泪,就听厉母继续说:“虽然是为了保护你,可是子渊最后悔的就是逼着你让许丞拍了那部片子……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不肯认错,可他向你低头了,担下了所有的罪过。如果你不是铁石心肠,可不可以原谅他?”
陌桑深吸口气,咬咬牙,不论如何她今天都要问清楚:“那……那时候他带我来见你们,你们是为了让我离开他故意那么说的?”
听她这么说,厉母突然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恶意拆散了他们两个,如果厉子渊一直都好端端地和陌桑在一起,他根本就不会出事,以他的地位也不会平白无故受那么多伤……厉母越想越难过,断断续续地说:“我们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的……但我承认,我们的确……的确是对不起你。”
“那时候许丞的父亲和子渊的父亲都在准备竞选同一个职位,他们威胁我们家老厉,说……说如果不让位,就把厉家和你的关系抖出来,让我们厉家跟着丢脸……那时候他们故意曝光了你的那部片子,就是为了威胁我们。子渊本来都把那部片子压下了,结果许家还是从许丞那里找到了……我们为了……为了不被你连累,所以才故意暗示你奶奶的死和子渊又关,又不给你证据,让你就此离开子渊……”
陌桑惊得倒吸了口气,她反射性地张嘴,想要大喊,可是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这算什么?这样的真相让她情何以堪,让她何去何从?
她正摇摆不定,童言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劝道:“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是厉子渊现在伤得真的很重……你,你就去看看他吧?”
事已至此,陌桑已经不需要再做出选择。她顾不上再逼问厉母证据在哪里,她顾不上去怨恨许家,顾不上这一切的一切来的这么突然——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到他。
见到他,然后用她全部的温柔照顾他,让他快一点好起来。如果厉子渊真的因为她而死掉,那么她这辈子也就被毁掉了。她以后再也不会爱,不会爱别人,也不会爱自己,因为——没有人能像他一样。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已经没有人会再像他一样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从楼梯口到他的病房那么短短的几步路,对于她来说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到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