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且不急。”
一直在旁边未曾说话的太皇太后突然插嘴道。
胤祺抬头看向了乌库妈妈,宛如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若是乌库妈妈出言阻止,就算只是让自己延迟一两年,那也好啊。
康熙愕然,从前他在玛姆膝下养着的时候,最为看重学业。其他方面玛姆并不怎么管束,唯有在学业上,极为严苛。
他来之前想过皇额娘会舍不得孙子,连反驳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出言阻止的竟然是玛姆。
见康熙张嘴要说话,太皇太后挥了挥手:“胤祺带着妹妹先出去玩吧。”
即便很想留下来看看乌库妈妈能不能给自己争取到延迟上学的权利,但此时胤祺并不敢表现出来,而且带着妹妹乖乖退了出去。
万一乌库妈妈觉得自己不听话,改了主意将自己送到上书房去,那可亏大了。
见两个孩子都退了出去,康熙才说道:“胤祺年纪到了,玛姆为何不让他入上书房?”
“我这几月间给他找了个习字的宫女,”
太皇太后看着康熙,语气有些无奈,“想着上书房的先生并不会教习字,先在慈宁宫学了,到了上书房才好跟着先生们学。”
“但是这孩子,冷眼看着似并不喜欢读书。”
康熙皱眉:“喜不喜欢,并不重要。但是身为皇子,文治武功,不能落下。”
坐在一旁没有出声,太后缓缓眨了眨眼。她是想让孩子留在慈宁宫中的,但自己和皇帝说难免会被挡回来,若是额娘出面,那胤祺留下的事情十有八九能成了。
“胤祺行五,上头四位兄长。”
太皇太后又道,“既然非嫡非长,即便平凡些,也没有什么。”
康熙震惊:“玛姆当初要求我们兄弟几个,个个都要文武双全才好。从前常宁因着功课不好,也是被您训斥了好几回的。”
“今时不同往日,”
太皇太后轻轻一哼,叹道,“从前咱们大清的江山还没坐稳,你须得是一个优秀的帝王,还得有优秀的兄弟帮衬着才行。但如今,你子嗣众多,眼看着前头四个阿哥都是优秀的,我才能起这个心思。若是前头几个阿哥泯然众人,你让小五上进,我绝不拦着你。”
“可是您为何对小五这般宽容,”
康熙还是不明白,“去上书房念书本是最基本的,皇子皆是这样过来的,为何……”
太皇太后没有回话,而是给了太后一个眼神。太后会意,起身带着伺候的人走出了正殿,接下来的谈话她并不适合听见。
殿内的人都走了,太皇太后这才看着康熙,语气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小五很像你汗阿玛。”
“模样其实只有一两分相似,但是这性子很像,你汗阿玛幼时也是这般不喜读书,反而更喜欢骑射。但是你汗阿玛幼年登基,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和他被太多的东西掣肘。”
“汉人的东西要学,咱们满族的也要学,”
说到这,太皇太后眼中痛色加深,“他很懂事,我让他学的都学了,甚至为了让我满意,学得很是刻苦。也正是因此,身体在幼时就操劳过度,以至于体弱,这才……”
微微闭眼,太皇太后想起儿子早逝时的场景,心里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就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依旧放不下。
儿子去世后,太皇太后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若是幼年时少逼福临一些,都放他去骑马射箭,他的身体会不会好些。
这次见和儿子性子有几分相似的曾孙,太皇太后突然想顺着自己的心一次。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皇子,有自己和科尔沁的庇护,也能在这京城过得很好。
康熙默然,长叹一口气。
胤祺在侧殿心不在焉地和温宪玩耍着,听到脚步声,猛然转头看着康熙,似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抱温宪下去睡觉吧。”
康熙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嬷嬷吩咐道。
妹妹被带了下去,胤祺抬头看着康熙,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应当起身行礼。
康熙并没有计较这个,而且看着胤祺,声音温和:“小五不喜欢念书吗?”
侧殿的宫人都已经退了出去,此时殿内只剩下了康熙和胤祺两人。
胤祺微微抿唇,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看见书便觉得头疼。”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是胤祺决定给自己立下的人设。宫里从不缺聪明人,胤祺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在一群人精里如鱼得水。
那索性就直接做一个蠢人罢了,只要掌握好度,当一个笨蛋可比当一个聪明人要舒服和安全。
想起方才玛姆说的话,康熙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胤祺光秃秃的小脑袋。
康熙走后,胤祺蹭到了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察觉到了,但并未抬起头来,依旧盯着手中的书,但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
“乌库妈妈,”
胤祺出声,“汗阿玛方才和您谈了什么呀。”
将手中的书合上,递给了身边的琪琪格,太皇太后嘴角噙着笑:“说了你上学的事。”
胤祺眼睛亮亮的,声音提高了些:“是不是我六岁过后不必去上书房了?”
看着胤祺高兴的模样,太皇太后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缓上两年,最迟你七弟八弟前去上书房的时候,你就要去了。”
“缓上一会也好,乌库妈妈你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四哥了,他进了上书房之后就没时间和我见面了。”
迟一天也是赚到,胤祺嘟嘟囔囔地抱怨,“休沐的两日要回承乾宫陪皇额娘,更……”
等胤祺睡觉的时间到了,被嬷嬷带回卧房睡觉后,太后放从门口进来。